<中華副刊>追日阿嬤

文/攝影　張薈茗
　黑夜退場魚肚開始翻白，漫天霞光綺麗，烏雲隙縫中射出一片萬丈光芒……
　去夏盛暑，單槍匹馬報名參加馬祖旅行團。帶著靦腆不安的心情，與來自全省各地的陌生攝友，於晚間九點在基隆港口服務台集合，經過點名確認分組，成為攝影軍團35名成員之一。領隊行前說明：「雖然彼此陌生，請記好各編組小隊成員相互照應，夜間攝影千萬不要脫隊以免發生危險，預祝大家有個愉快的旅程，快樂出門，平安回返。晚上十點搭乘「臺馬輪」由基隆港出發前往馬祖，將跨夜航行至東引中柱島碼頭，時程約六－七小時。
　第一次搭「臺馬輪」夜航，海上之夜正式展開，風平浪靜沒有任何不適感，夜航男女床位分開，確保女乘客安全不受干擾，分配到下舖床位，像孩子般雀躍，試躺臥鋪、軟硬適中冷氣溫度剛好。船上瀏覽一番各種設備齊全。養好體力才有戰鬥力，服上鎮定劑馬上進入甜蜜夢鄉，直到東方耀眼旭日射上，領隊兼攝影林秋陽老師搖喚我：「大姐快起床，大家都站在甲板上卡位準備拍日出，」我快速抓起相機包衝上甲板，生平第一次海上迎晨曦的體驗怎能錯過？攝影團顧名思義；就是追日團，無論是迎晨光或送夕陽，在不同的東西方位追著這顆太陽光影跑，誰言：光憑夢想是走不動的？
　甲板上圍欄已站滿乘客，中央有一個大大H字，外圈畫上黃綠色醒目圓圈，即是臨時直升機停機坪。黑夜退場魚肚開始翻白，漫天霞光綺麗，烏雲隙縫中射出一片萬丈光芒，這光芒讓大家驚呼連連，喀擦喀擦聲此起彼落，海面已被霞光渲染成金色波浪，幾分鐘之後霞光褪去，晨光迎來船上悠揚音樂，預告著我們即將踏入國之北疆的土地上，短暫展開「馬祖卡蹓卡蹓五天六夜輕旅行。」
　攝影團為了追日、追星、早已習慣摸黑起早的行程挑戰，凌晨三點起床有如戰鬥梳洗，十分鐘後摩托車隊集結，一人一台摩托車代步，機車加油聲催促穿梭於巷弄中，劃破暗夜巷弄的寧靜，往海邊方向前進，月光淺淺映照一片黑漆海潮，前進的隊伍車燈照見陡峭小路，長長的像一條巨龍於黑夜中翻滾、晃動、搖擺。年輕人飆車速度、風馳摯電，講求刺激感，路上起伏坑洞多，我小心緊跟著車隊，深怕在黑夜中落單，要跟上這樣的飆車速度倍感吃力。
給自己一份不一樣的退休禮物，勇敢加入年輕人的車遊陣線，我的青春活力猶在。海潮聲不絕於耳，黑暗中一路摸索前進，氣喘吁吁隨著隊友爬到東引燈塔準備迎接晨曦。天未央，淡淡的下弦月掛於天邊，繁星點點，屬於黎明前的天空淨、靜、靚。天邊霞光緩緩自潔靜的藍調展開不同色溫變化，年輕人一陣歡呼四起，色彩斑斕變化無窮，自天邊射下海平面，來不及架好腳架，我佇立於巨大燈塔之下，靜靜吹著舒適海風，於驚喜中迎接國疆之北，饒富詩意的「東引燈塔晨光交響樂章。」
　當霞光萬丈光芒四起，隨著方位分秒變化，湧入光緒年間18世紀英國建構白色巨塔，宛如一尊象牙媽祖，引導船艦安渡海潮浪花，千帆過盡，曾經熄燈五十年，如今重啟復燈，隨著塔燈旋轉拉出白色線條灼灼燈光，照見一顆流星隕落，宛如我一路追趕的青春腳步。光影打在漆黑海上，更加繽紛璀璨耀眼。天色漸亮，終於看清這國疆之北最美的建築物，藍白燈塔在萬頃無邊海域上，與日出前的霞光賣力演出，犒賞了希臘式浪漫遐想，一賞多年的心願。
　賞完日出走入燈塔的管理室細細瀏覽參觀，一身潔白的塔身與外牆頂上的藍，充滿歐洲典雅風格，搭配湛藍的天空與蔚藍的海洋當背景，於百年時光流轉，見證歷史的悲歡離合，我彷彿置身國外一般絕美，戀戀不捨中離開東引燈塔。
　車隊往下一個行程方向移動，一路上藍天白雲緊隨在後，海風迎面吹來，神情輕鬆自在，就想一路吹著口哨前進，仿彿回到年輕求學時段，青春洋溢寫在臉上。
　上山容易下坡難，馬祖的路窄巷多，彎曲陡峭崎嶇難行，每道轉彎路口，好心的警察總是叮嚀再三，慢慢騎喔。車隊有人摔了跟斗，年輕人經得起摔，快速爬起皮肉之傷不礙事，我老人家這把骨頭摔不得，眼睛正視前方專心騎車，雖有海風吹拂衣袖、神采飛揚，也不敢大意耍起浪漫。
　馬祖卡蹓行最喜歡芹壁聚落，房子閩東建築依山而建，美麗的花崗岩石屋依山面海而建，每戶人家面向寧靜大海擁抱燦爛陽光，讓旅人讚嘆不已；石頭屋櫛鄰相疊，錯落有致，於迂迴窄巷中拾階而上，旅人需側身交會而過，踏上石板路，細細體會古人挑擔買賣走過的足跡，商人吆喝嗓音與海潮聲浪較量；早期的建築面貌被完整保留修繕，在家家戶戶商賈買賣牆壁標語中，留下當年軍事管制的歷史遺跡，有如墜入時光之河。
　站在芹壁的制高點欣賞落日，從金色餘暉灑在港灣與鄰宅中的屋宇，拍到萬家燈火通明，黑夜降臨暮色暗下，天邊成了冷冷的藍色調，各有浪漫風情叫人驚艷不捨離去，被封為「馬祖地中海風情」非浪得虛名。期待再訪芹壁聚落，有一個可以暫歇住宿的角落，只想坐在屋前品一杯咖啡，看海吹風，聽當地人細數，歷史留下的斑駁過往歲月，不再是專為日出日落拍攝而來。此行重頭戲夜間藍眼淚追焦，連續兩晚出機夜襲，天候因素槓龜而返無緣得見，留點遺憾儲存下次再來造訪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