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副刊>知父莫若子

　■韌杰
　如今老矣，若重提玩偶的往事，至少已有七十年之久。
　當年農業社會，鄉下孩子手拿的，或抱在懷裡的東西，像竹蜻蜓、陀螺、玻璃珠等等，花的錢不多，卻能整天盡興。可是，有一種更便宜的玩法，且問你可曾玩過「泥巴大戰」，莫宰羊吧？
　把一團泥巴壓成淺碟狀，亦即外圈突起、內圈凹陷，將之托在手掌裡，四平八穩地往下重摔，空氣被壓縮，「叭」的一聲向外爆成一個大洞，玩伴依洞的大小補上等量的泥巴。如此一來一往，誰擁有的泥巴多就是贏家。
　不相瞞，在下是「常勝軍」；偏偏我的爸爸認為玩泥巴不好，阻止我的方法是從城市裡買到一隻「金絲猴」的玩具。乖乖，這毛絨絨的猴子渾身金色，幾乎上下都會動，雙腳閒不住，雙手各拿鼓捶，配著樂聲不時打在腰間的小鼓，咚咚作響，連腦袋也左右搖擺。
　帶它出門亮相，同伴個個無不目瞪口呆，怕他們有樣學樣也吵著家人選購，若再增加幾個，我的金絲猴還有什麼好跩？趁大家意猶未盡，我立馬收拾，全然不理會同伴們再三拜託，揚長而去。
　這隻猴子約莫兩尺高，裝一顆電池，自娛或表演，三兩天不必更換。將它擁入懷中，如同相互取暖，一覺天明，減少家人不少麻煩。有時媽媽怪我不聽話，卻作勢打它，我總是翹起屁股求饒說：「下次不敢了！」引得媽媽噗嗤一笑。
　那時家人有一餐沒一餐的過著苦日子，雖然後來狀況逐漸好轉，但老爸買金絲猴無疑仍是打腫臉充胖子，我心裡明白爸媽望子成龍的潛在歡喜。從小，我是左鄰右舍口中最聽話的孩子，如今玩具「猴」事已非，我也已邁入「老猴期」。走過人間冷暖，最是引人「夜長夢多」，特別是爸媽對我的期許，未達萬一，遺憾如補泥巴破洞般沒完沒了，只留下對雙親說不出的懷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