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三平
遺憾從未成熟到明白，為何你
友朋重過子女
為何記不得你曾經的鬍渣擁抱
為何記得的，都是懲罰和斥罵
為何我們，從親子變成為路人甲乙
喊你爸爸，一個來不及認識的
陌生人，你喝你的，我
活我的
天下爸爸
絕大多數都平平凡凡
平平常常可以靠近的爸爸
叫父親，重逾山丘
親近，從來不易，甚或，不堪
忿怒如電紋身
老了時，竹筍炒肉絲的童菜
我噓唏回憶，你
傻笑斷斷續續
當命運把我們從路人拉回親子
不茍言笑的父親
漸漸退縮成小時候的爸爸
曾經驕傲舉起我的臂膀
陽光下轉圈圈
一圈兩圈三圈四圈五圈……
淚水在眼眶裡打轉
醫院裡，癌細胞侵蝕漫延
擦拭著爸爸瘦骨嶙峋的身子
記得了記起了，父子
曾經一起追逐過草間螢火
曾經高高拋起再拋起
笑聲和喊叫，四處張揚
啊！你曾經憐愛過我
我曾經親膩過你
希望在你回去以前還來得及
稚子般喊你一聲
親愛的
父親，從來不是容易
不乖
不是說不包嗎？承諾
要用一生信守，門風
依此建立
尿布，難堪是我，難纏如你
父子非是仇敵，想當初
髒而臭，父子無限歡喜
白頭翁不是褓孩
不懂嗎？男人面子
至關重要
如何，在就木之前
尊嚴於心
一生不就如此
都說生死是圓，零來零去
尿布與尿片，嬰兒和白頭
新歡喜 老悲泣
孝與不孝都太沉重
溫言或慍語，拉扯復推拒
思索平衡，父子功德
乖與不乖，人子啊
撒一泡尿，歡喜之手之父之母
拉一坨屎，避逃之腳之子之女
包或不包非是簡單問題
當真 非包不可
懇請
臉面和尿屎，一起打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