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副刊>有一種旅行叫柬埔寨

　文、攝影／黃淑秋
　一早接泊車來接我和先生，然後彎彎轉轉到附近一個不知名的巷弄接另外一位女士。嬌小的她有兩個大小行李箱，兩個大小隨身包。
　車子上高速公路，大家互不相識，車內一片靜寂。突然，那位女士大喊：「司機大哥！可不可以回車，我沒有帶護照！」司機沉穩地說：「妳不要緊張，仔細再找找看！」不愧是大哥！想必這種令人掉心臟的事，他已司空見慣。「拜託你好不好？我全找過了！」「不可能回車，車上的人都是要趕飛機的，不然你請家人幫你送往下個交流道！」在她和她老公通電話時，我也不放心的低頭檢視自己的包包，其他人即使不動聲色，應該也在心裡複查巡視一遍了。
　幾番周折迂回，幸好，她找到了。
　她是個新住民，嫁來臺灣多年，第一次回越南娘家，料想他在近鄉情怯之前，正經歷一陣心慌意亂的緊張吧！下了車，老公推行李，我則是一身輕便，眼見她手忙腳亂，七手八腳要照顧四個家當，我便幫她推行李，幾乎推不動，沉甸甸，快三十公斤吧！我原本一派悠閒，瞬間成了好心的腳夫！她說親友很喜歡臺灣的藥妝，瓶瓶罐罐都是要送人的禮物。忙亂中，她不知要如何去搭飛機，我不得不繼續推著行李把她帶到航空公司櫃檯報到。
　柬埔寨旅行是這樣開始的。
　我找到老公，「我們的團呢？」他竟說不知道！旅行社派一個人給他機票，就叫他自己去掛行李。我又急又怕，感覺自己的處境和沒帶護照一樣糟糕總！「怎麼沒問清楚，就讓他跑了！早知道就讓你去幫忙推行李！」我們狐疑著上了飛機，猜想我們參加的團應該是團員來自世界各地的國際團吧！
　下飛機，沒有空橋，直接走平面入關，看見各旅行社的導遊聚集，高舉旗幟集合團員，心裡總算踏實些。
　但是卻不見我團？
　四處穿梭，搜尋未果？
　後來看見一旁桌邊有個人手拿一疊資料，也在觀望，有人去找他，翻閱時，我發現我們的團名。原來那張桌子就是海關總部，那個人是海關大爺。走上前比手畫腳，他收了我們的護照，然後呢？
　去領行李吧！大廳另一端即是出口，那邊有一群人舉著牌子接人，終於看見接我們的當地導遊，他毫不遲疑，帶我們上車，我急著問：「其他團員呢？」他說：「就你們兩位！」
　「啊？」我擔心護照被扣留，導遊說出境前會歸還。我還是提心吊膽，如果被賣了，也只有我們兩人，很孤單的！後來我們打電話回國和旅行社確認才安了心。
　第一天在飯店check in後，彎來繞去，找不到房間。這一路，問號真是個跟屁蟲，緊追不捨！後來才搞清楚，原來我們住的是Villa！什麼是villa？獨棟木屋四周濃蔭密佈，熱帶雨林風情搖曳。屋內木質地板光可鑒人，淡淡的樟腦精油香氛撲鼻，相較於大飯店的豪華高貴，那一股海南的休閒風更令人放鬆自在。
　中午豔陽高照，每天吃完中餐，照例回飯店休息，下午約4點再出遊去古跡巡禮。有人笑我去看廢墟，也罷！海畔有逐臭之夫，大家各賞所愛！即使牆坍壁頹，但那細緻靈動的雕刻，的確刷亮我的眼。尤其我對那秀顏纖腰、衣袂飄飄的飛天仙女迷戀不已。你想，要有一顆多美的心才能創作出那迷人心魂的作品！在樸拙的石壁上，戰爭的現場浮現，彷佛聽到象群的叫聲，戰車轟轟，將軍傳命，士兵吶喊，軍團圍攏過來……，眯起眼，一幅帶你深入其境的動畫席捲而來！
　然而，吳哥窟的歷史縱然深邃博大，最令我陶醉的卻是此趟旅行的自由愜意。
　兩位團員、一個導遊、一個司機、一輛寬敞的賓士車。我們對這專屬配備的既驚又喜。我們可以跟導遊規劃時間，沒有配合團體的壓力。上下車不趕、上廁所不趕、拍照不趕、購物也不趕。最隨心所欲的旅行方式是自助，但是你要拖拉行李，要看好車班找路線，有時在寒風烈日下饑腸轆轆，還擔心找不到下榻的旅店。我們繳了一筆團費，無意間成了公主與王子，服侍在旁的是自由與尊貴的禮遇。餐廳寧靜而優雅，燭光昏黃而溫柔，面對著美味的餐點，我們相視而笑，為這如幻似真的美好～乾杯！
　踩著自由行的腳步，導遊帶路，隨心又如意。路邊樹下人家以大鼎柴燒熬棕糖，我們特地停車看制程，彷佛與自己的兒時相遇，那依依墟裡煙、風塵僕僕赤腳的年代。品嘗剛出爐的溫熱棕糖，香甜竄遊在口鼻之間，令人驚豔。我們繞去看幾個小朋友在簷廊下寫功課，也和剛放學的女孩們打招呼。比起一般跟團的旅客我們的時間可以奢侈許多。
　柬埔寨是一個貧窮的國家，土地貧瘠，種植不易，田野間的牛比馬還瘦，背骨隆起，骨排如欄杆，根根清楚可見。車輛駛過馬路，黃塵滾滾，很多人家都是隨意搭起的克難平房，許多孩子沒有上學，成為販賣旅遊紀念品的小販，他們體型精瘦纖細，皮膚黝黑，有一雙亮麗的大眼睛，個個不是小帥哥就是小美人。此刻，他們若是在課堂上琅琅讀書，人生是否更有色彩、更有力量？
　難忘克羅埃西亞亞得里亞海的天空，藍的無涯無際；墾丁的海天一色亮麗得令人想念。抬望眼，我的視線停格於電線杆上，千絲萬縷的電線如瘋婆子的一頭亂髮，這鏡頭完全取代了柬埔寨的天空！由於缺電，設備不足所造成的奇異景象，這又是一個貧窮的困境。
　快過農曆了！菜市場中採購的人潮洶湧和臺灣無異，熟悉的節慶用品琳琅滿目，那些物美價廉的人工製品真是無遠弗屆，商業的力量強大沒有國界！路經服飾店、雜貨店、布店，儼然穿越時空回到四五十年代的臺灣，恍忽之間就像是置身於黑白電影的場景中。這裡的販賣模式在臺灣大多已被商店街、超市、百貨取代，令人驚心的是維生資源不虞匱乏的蒼蠅群集在未經包裝的麵包、蛋糕上，縈繞在海鮮乾貨上，目睹這些日常的正常，令人只著想快快撤離。倒是那些跟著媽媽在市場裡做生意的孩子的天真笑容讓我想起那美麗的飛天仙女。
　年關已近，日子再不濟，年還是要過的。有一個人騎著機車，後座載著兩條宰好的全豬，與我們錯身而過。主人喜樂地忙著辦年貨，豬隻賣命換得那一身赤裸裸的狼狽也顯得理所當然！
　幾日逍遙已近尾聲，也是我們該回家過年的時刻了！老公笑說這一趟是我們的蜜月旅行，若不是照片永留存，我會以為那是一個夢！
　猶記那五天，常聽導遊說：「請大家跟我來！」別懷疑「大家」就是我們兩位啊！「我跟各位報告…」別觀望了，「各位」當然是我們兩位啊！
　何時，我才能再擁有一次柬埔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