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瓜的苦甘

 文、繪圖/陳皮梅
 據說,苦瓜是由鄭和下西洋後帶進中國的。
 不過,它的命運卻很平淡,明清兩代很少有美食家提到它,如生於清初著有《閒情偶記》的美食家李漁,以及清朝著有《隨園食單》的大才子間美食家袁枚,書中都沒苦瓜的影子;據說,也清朝名著《紅樓夢》中,雖有眾多琳瑯滿目的美食,也未提過苦瓜,清朝小說家吳敬梓在《儒林外史》一書中的第四回,也只描述了湯知縣在後堂擺上筵席接見范進時,僅有「席上燕窩、雞、鴨,此外就是廣東出的柔魚、苦瓜,也做兩碗。」從這段文字判斷,北方筵席中的南方廣東苦瓜似乎上不了主要桌面的。
 但苦瓜炒鹹鴨蛋一向深獲我心,因為如果其中的鹹鴨蛋的蛋黃油脂越多的話,那麼沾在苦瓜片上的油脂在醃製鹹味的提味中,就更能讓苦瓜的甘苦在口腔中獲得更多的滿足,味覺也更豐富。但何謂甘苦的程度,恐怕因人而異,我喜歡苦味重的苦瓜,不苦的苦瓜對我來說已不算苦瓜了,所以有時我更喜歡綠色的山苦瓜,在菜攤前如果攤主說苦瓜不苦,我是不屑一看的。當然,苦瓜炒鹹鴨蛋要更美味,必要時還需添加一點油,以增加苦瓜入口的滑潤感,這雖然與苦瓜的甘苦感無關,但在視覺與口感上卻有助益。過去老媽還在世時,就擅炒此道美味,有時還撒上一點蔥末增色,她會苦口婆心地叫我吃,那時我年紀小總覺得苦瓜吃起來苦,因此多挑鹹鴨蛋吃,還滿喜歡那一點參雜其中的辛苦味,後來也好像也能感念出媽媽的味道了。
 後來,不知為何對苦瓜一味更是出乎意外的偏愛。直到今日,我一見到苦瓜上桌就迫不及待,拌著尋常的苦瓜炒鹹鴨蛋就胃口大開。
 旅居北京時,北京的傳統市場裡少見台灣那種物美價廉的白玉苦瓜,但我自己一個人也時而買來山苦瓜單炒,或簡單切成薄片再沾點沙拉做成一盤小涼菜;這種小小短短的山苦瓜,其實也算物不美味美,但只要挑選翠綠十足的,嘗起來也極有滋味,而單炒山苦瓜,那滿滿的一盤,對我來說已十分幸福了。
 單炒苦瓜在北京的飯館餐廳菜譜中也少見,偶而見到山苦瓜炒鹹鴨蛋,翠綠欲滴中見鴨蛋的黃,與台灣白玉苦瓜的白配黃,在視覺上往往更勝一籌,只是在口感上較之稍硬,汁液也不足罷了,但在北京的夏季裡我還是一樣吃得有滋有味。
 苦瓜又叫君子菜,有一說是它具有君子之德,苦己不苦人,己所欲也不施於人,算是敝帚亦自珍也無不可,但這也不過是世人較流行的附會說法罷了;另一種說法是無論拿苦瓜和其他菜品搭配,都不會染上苦瓜的苦味,所以苦瓜在與其他菜品的搭配中總是堅持它那七分苦、三分甘的清風格調,故說它是君子似乎也無不可。
 在中國名人中,被人津津樂道,且唯一與苦瓜掛上鉤的名人似乎只有苦瓜和尚別號的明末清初大畫家石濤了,這大畫家不僅自號苦瓜和尚,還餐餐不離苦瓜,傳說甚至還把苦瓜供奉在案頭朝拜,但如何「餐餐不離苦瓜,甚至還把苦瓜供奉案頭朝拜」?沒人說得清楚。
其實,石濤對苦瓜的特殊感情,似乎與他年少時國破家亡而被迫南逃的經歷與心境有關,有人分析說,苦瓜者,皮清,瓤朱紅,寓意石濤身在滿清,但心寄朱明,也說石濤的畫作筆墨中更包含了苦瓜那種淡淡的苦澀味,有一種苦瓜的韻致。如此,苦瓜才因石濤這大畫家而留史一筆,也給愛吃苦瓜的今人更多了一點懷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