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思
李老太太在我眼裡是一位傳奇的老太太。
我們2007年搬來達城，在一次午餐聚會上認識了李老先生。後來參加每週一次的中國朋友聚會，才認識李老太太。
老太太比我大一輪，都屬豬，她笑說「我是大豬妳是小豬，我是老姐妳是老妹。」從此老姐對老妹的照顧沒有間斷過。
那年老太太84歲，每星期四跟李老來參加中國人的聚會。她總是微微笑著，心平氣和的笑著，一副天下本無事庸人別自擾的表情。
誰說今天有點頭痛、胳膊有點痠什麼的，她就從口袋裡掏出一個過年給孩子的紅包「去買點營養東西吃，快快好起來的。」好像裡面裝的不是錢，是治各種疑難雜症的萬靈丹。
不拿是不行的，她的力道比年輕人都大。聲音也很大「我媽媽從小教導我，要幫助需要幫助的人。」
歲月催人老，卻催不出老太太有什麼變化來。白白淨淨的皮膚，福福泰泰的身體。一樣心平氣和的微笑，一樣順手掏出個紅包。
那幾年我真拿了她不少紅包。我不病不痛，她有各種病痛之外的理由發紅包給我：妳是妹妹、妳是小豬、妳今天看著好漂亮、妳老遠來看我……。
歲月也不是完全忘卻老太太。九十二歲那年她摔了一跤，胯骨破裂。九十三歲出一次車禍，撞裂了胸骨。
老太太一次事故，演繹出一次傳奇。不知是她堅持不懈的毅力，或是她心平氣和的微笑，她連續劇一樣演出走過數不清的疼痛，走過漫長復健治療，她在天使的祝福下，又是白淨的肌膚，福態的身子，過著她平常的生活。
今年九十六歲高齡的她，一個月前摔斷了大腿骨盆。我要去看她，李老先生說「哎呀！她這一跤摔得不輕，可憐受了許多苦，止痛藥吃得整天昏睡不醒，妳現在不要去看她，睜不開眼睛，說不了話，我都只去看了她一次。全靠二丫頭二十四小時的陪伴……要不妳等她動完手術後再去吧。」
她動完手術轉到復健中心後，李老先生終於給了我地址。
手術把她的大腿骨盆碎片取出來，裝一根一尺長的剛片連結摔斷的大腿骨，打上鋼釘固定。
去前李老給我一個大略的畫面「她痛得厲害，翻個身都不行，止痛藥讓她昏睡，講話也不清楚。」
帶著這樣的藍圖走進病房的我，猛一看以為自己走錯了病房。老太太看到我從床上撐起身子「小豬來看我，我要起來…」眉頭一皺藏起身體的疼痛。我和她的二女兒趕緊去扶她。「老妹子，妳可來了，好想妳的。」我鼻頭一酸藏起心裡的疼痛。
她扶著助行器坐到椅子上，「嗨！」一付舒坦歡喜的樣子。她張羅著我們坐。讓我坐在靠她最近的床邊，握著我的手。她的手比我柔軟細膩又溫暖，她的臉還是那樣心平氣和的微笑著。
偶爾她眉頭會痛得皺一次。二女兒說「前一陣每天六顆止痛藥，後來減成四顆，現在只有早晚各一顆，媽媽是能忍痛的。」
我們愉快的聊天，窗外初冬的陽光在藍天下遍灑出擋不住的溫暖。
要離開的時候她站起來，摸摸褲子口袋；是習慣的找要給我的紅包。
她指指桌子的抽屜，二女兒拉開抽屜，搖搖手。小聲跟我說「媽媽多年不準備紅包了，看到妳才想起來。」
老太太有些失落的推著助行器送我們到門口「慢慢走啊！再來玩啊！…」漸行聲音漸小。
一定會再去找她玩，她傳奇的故事還要繼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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