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副刊〉麻煩

■鄧榮坤

街燈一盞一盞亮起。已經八點了,俊傑一直沒有回家,沒有人知道他去了哪裡。以前沒有發生過類似的事情,line與facebook也一直沒有更新訊息。坐在沙發上等著他回來的母親,顯得有些焦急,連續撥了幾通電話,都進入語音信箱,很顯然的,他可能遇上了麻煩了。

活潑開朗的俊傑,是電腦程式設計師,似乎也有用不完的體力,下了班,經常會換上短褲,戴上棒球帽,騎著單車在住家附近的公園兜圈子,他揹了一個斜背包,背包經常塞得鼓鼓的,黑色耳機線從背包拉鍊縫中竄出,兩個耳塞一左一右塞在他的耳朵,他像風一樣流暢,在公園兜著圈子。

今天也不例外,騎著單車在公園周邊兜風,偶而會停下來歇息,從背包裡掏出手機,檢視line與facebook出現的新訊息,興致來時,會按了幾個鍵,輸入一些圖案或文字,大部分的時間都是瞧了幾眼後,繼續騎著單車兜風。他經常繞過公園旁的小巷,抵達巷尾的便利商店,將單車停放於靠近道路的透明落地窗前,走進店裡,叫了杯咖啡,在靠近落地窗前的座椅上,一個人喝了起來,除了留意走進店裡的客人,也會瞄幾眼單車的狀況,深怕一個不留意就被騎走了,還好,已經在後輪套上鍊條鎖,偷車賊想打開鎖,得花一點時間,除非整台車扛著走。

喝了口咖啡後,他將有點燙手的紙杯擱在桌角,從背包裡取出手機,在手中把玩著,此時,手機簡訊出現了一則訊息時,他的嘴角露出了笑容來,順手從包包裡取出一片光碟,瞧了幾眼。除了遠距離的客戶採郵寄或貨運託運外,只要是住在臺北的人,他都會建議面交,由於面交價可省去運費與兩成折扣,使得他經常成為這家便利商店的常客。

便利商店逐漸熱絡起來,規劃於落地窗前的八個讓客人休息的低矮桌椅,幾乎已經客滿了。在店員親切的「歡迎光臨」問候中,一名年輕女孩走了進來,拐個彎朝他直直走過來。俊傑帶著PUMA的黑色帽子,穿牛仔短褲,很容易識別。女子在他面前的空著的位子坐了下來,看了一眼他手中的光碟後,從皮包裡取出一千元遞給他,而他則從口袋摸出兩張有點皺的百元鈔票時,眼角的餘光發現有兩個年輕男子從隔壁桌突然站起,迅速靠了過來,其中一人緊緊抓住了他握著鈔票的手,一人掏出相機錄影。

俊傑愣住了,如突然遭受電擊般,直挺挺坐在那裏。

確認了對方的身分後,低著頭跟著他們出便利商店,遠方,一輛閃著紅藍光的偵防車逐漸靠了過來,他被押上車,焦慮不安地看著那台單車。

──我的車怎麼辦?

──車?什麼車?到偵查隊做完筆錄,再回來牽,或找家人先幫你帶回家。要通知家人嗎?

上了車,他沉默了,搖了搖頭。

他比誰都清楚,這種交易行為是觸法的,可是,利潤太高了,只需花一片十元不到的光碟片的錢,就可以賣八百元……

夜,逐漸深了,俊傑一直沒有回家。

坐在沙發上等著他回來的母親,連續撥了幾通電話,終於接通了

──我待會跟你聯絡,我在忙。

他真的遇上麻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