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副刊〉我的「編輯」父親

■陳瑋佳 我初寫作時,每每草就一篇便急急地發給報社。然而投出去的稿子均是石沉大海,偶有回音,也不過是一封退稿信。 父親看我如此,只是勸我再改一改:「文章如米,須得在臼中多舂幾遍,方能去其糠秕,留其精華。」我不以為然,覺得他是老思想。「現在都什麼年代了,寫作講究的就是個快字——靈感來了要立刻抓住,何必如此斤斤計較於一字一句?」我依舊我行我素,寫完就投。結果依舊是像往深井裡扔石子,連個回聲都聽不見。 有一回,我收到一封編輯老師的親筆回信,「感謝積極來稿,值得鼓勵,但文章須再細細打磨。」簡簡單單的「須再細細打磨」六個字讓我幡然醒悟,我突然想起父親說的類似的話:「好文章是磨出來的,就像玉石需要千萬次的打磨才能顯出溫潤的光澤。」 那天晚飯後,我主動敲響了父親書房的門。他正戴著老花鏡在燈下讀報,見我進來,有些驚訝地摘下眼鏡。「爸,」我深吸一口氣,「能教教我怎麼打磨文章嗎?就像……就像打磨玉石一樣。」 從此,我每成一稿必先呈於父親案頭。他戴著老花鏡,就著臺燈昏黃的光,一行一行地看,時而點頭,時而搖頭。他的紅筆在紙上行走,宛如一位老農在自家的田壟間巡視,見到雜草便拔,見到歪苗便扶。我看他時而刪去我自以為得意的句子,時而在我忽略處添上幾筆,竟使全文為之改觀。他的批改也極為嚴苛,一個不恰當的形容詞,一處多餘的語氣詞,都逃不過他的紅筆。「這裡真是你想說的嗎?」「這個比喻你自己信嗎?」我漸漸明白,寫作原來不是簡單的文字遊戲,而是一種誠實的勞動,是對自己內心的不斷追問和確認。 有一回,我寫了一篇關於家鄉的文字,自謂情感充沛,文采斐然。父親看後,卻將其中大半刪去,只留下一句。我不服,辯解說那是我費了許多心思寫的。「寫文章不是繡花,不是堆砌辭藻。要寫就寫你親眼所見、親身所感的東西。」父親說,「改文章,就是在一點點修正如何看這個世界。」 隨著時間的推移,在父親的幫助下,我的寫作水準逐漸提高,發表的文章也越來越多。但我知道,這一切都離不開父親的付出:他不僅教會了我如何寫好文章,更教會了我做事要沉穩、要用心,不能急於求成。 如今,我依然保持著請父親審閱稿件的習慣,並在寫稿時,心裡默默想著父親的教誨,反覆斟酌文字。父親給我的,遠不止是文字上的修改,他教我懂得了如何尊重寫作,尊重每一個字、每一句話,就像農人尊重每一粒種子、每一棵苗。在我未來的寫作的道路上,父親將永遠是我最溫暖的第一任「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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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夏日謠曲

■汪翔 夏天的山被一片綠色籠罩,蟬在高高的樹梢,不停鼓動著雙翅,帶著夏日的激情,隨著夏日的音符,鳴奏著夏日的變奏曲。滋滋嘶嘶,滋滋嘶嘶,胡滴喲,胡滴喲,長短交錯,高低韻致,清脆悅耳的鳴聲,如一曲美妙純淨的天籟,這是夏日的謠曲。 蟬聲初起時,只聽到三兩聲低吟,舒緩,婉約,似乎飽含深情。漸漸地,低吟變高吭,曲調變得歡快昂揚,數蟬鳴,百蟬和,一曲終,一曲起,低一陣陣,高一陣陣,此起彼伏,不絕於耳,像是一支龐大的樂隊的演奏,無須指揮,歌聲卻渾然一體,如行雲流水,既渾厚又圓潤,既激昂又柔和。聽到深處,只覺蟬的鳴聲,如波浪起伏湧動,一波一波地向前推進。用心細聽,就會發現蟬的鳴聲有共性,也有個性。共性是蟬聲都有兩個音部,前者低,嗡嗡然,頗像薩克斯管奏出的布魯斯曲調,喑啞哽咽;後者高,錚錚然,像鋼琴的強音,更像一支老竹管被敲擊的圓潤的梆梆聲,宏大而高亢。個性是每一隻蟬都有獨有的音質,它們是夏之精靈,是天生的歌唱家,它們盡情展示歌喉,蟬聲明澈,金聲玉振,有的渾厚低迴,莊嚴地把音律拉向神秘的幽遠處;有的尖細短促,脆甜而雅致,跳出幾個歡快的音符,使蟬曲在山谷中出現幾個短波,又倏然消逝,如水滴清露,融入滿山蒼翠中;有的流暢明快,如潺潺流水,歡樂地洋溢在樹冠綠蔭之間;有的聲聲纏綿,字字肺腑,句句鏗鏘,盤旋在山林上空;有的陣陣如雨,又似陣陣清風,送人一份清涼透爽、溫潤熨帖的快意;有的如烈馬嘶鳴,汪洋恣肆,一發不可收拾;有的雄渾激昂,氣勢磅礡地在樹林中迴響。整個山林形成知了大合奏,每一個音符都是那麼和諧、協調,升起或回落,它們似乎都熟悉著每一個韻律。此時,蟬聲成了大自然的合唱團,吟誦著一首絕句,這絕句不在唐詩選不在宋詩集,不是李白的也不是王維的,是蟬對季節的感觸,是它們對夏天有共同的情感,而寫成的一首抒情詩。 靜謐的深山,斑斑駁駁的陽光從枝杈的罅隙間落下來,落進眼眸,落在地上。蟬聲響起,總是一句三疊,像那傾吐不盡的纏綿,又總是在最高漲的音符處突地戛然而止,像一篇錦繡文章猛然煞尾,散落一地的鏗鏘字句,餘韻悠悠。聆聽蟬鳴,你會感到這綿延不絕的山內在的力量和靈性,你會陡然覺得如置身於另一個靜美國度,又似乎身生雙翅,飄向茫茫蒼穹,在宇宙萬象中遨遊。你會感慨於生命的如此強悍和旺盛,它們大大的眼睛,小小的個頭,柔軟的身體,透明的羽衣如玉衣般朦朧,飄逸,帶著靈性,那軀體,不知潛藏了多少的能量和對生活的渴望,在它們穿透耳膜的單一音色裡包含著對生活,對生命多麼大的熱情和禮讚!蟬鳴如歌,唱響生命的華章,用自己特有的行為藝術頌揚生命、呼喚愛情,就像風兒一樣把夏天填得滿滿當當。在雄蟬眼裡,雌蟬就是自己終生的幸福,在雌蟬心中,雄蟬就是自己一生的等候,它們不知疲倦的為心上人歌唱,為愛情歌唱。 童年的夏天,在村巷,有蟬鳴,有樹蔭的地方,就一定有說不完的話,聊不透的玄機。父老鄉親聊天的時候,蟬聲也是此起彼伏地嘹亮著,似乎蟬的心事因人而起,人的談話因蟬而興,只是蟬在高處,人在低處,蟬聲傳出了村巷,而人們的故事只留給了村巷和村巷不疾不徐的風。我家門前是兩棵梧桐,非常粗壯,樹冠很大,一到夏天,樹上就落滿了蟬。那時聽大人在樹下乘涼,嘮嗑,講故事,蟬聲響起,小巷幽深,那蟬聲蜿蜒而出,如溪水潺潺,正順著青石板潺湲流淌而出。後來離開家鄉,在外面工作,一直忘不了那梧桐,那深巷,那蟬聲。梧桐,深巷,蟬聲,三個意象,詩意飽滿,成為我的思鄉符號。 蟬高踞樹梢,餐風飲露,不食人間煙火,蟬亦是禪。古往今來,不知有多少仁人志士都以蟬為題,借物言志。駱賓王有「露重飛難進,風多響易沉」的磨難,李商隱有「本以高難飽,徒勞恨費聲」的淒婉,王籍有「蟬噪林逾靜,鳥鳴山更幽」的悠遠,李百藥有「清心自飲露,哀響乍秋風。未上華冠側,先驚翁葉中」的高潔,虞世南有「居高聲自遠,非是藉秋風」的高冷,孟浩然有「日夕涼風至,聞蟬但益悲」的悲涼,戴叔倫有「飲露身何在?吟風韻更長。斜陽千萬樹,無處避蝗螂」的彷徨,白居易有「一聞愁意結,再聽鄉心起。渭上新蟬聲,先聽渾相似」的鄉愁。 張潮《幽夢影》:「春聽鳥聲,夏聽蟬聲,秋聽蟲聲,冬聽雪聲,白晝聽棋聲,月下聽簫聲,山中聽松風聲,水際聽欸乃聲,方不虛此生耳。」的確,夏聽蟬聲,乃人生快事之一。那蟬聲,是夏日的謠曲,是生命的禮讚,是我熟悉的鄉音。而每年每年,蟬聲依舊,依舊像一首絕句,平平仄仄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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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坪林ê驕傲

■黃徙 2020總統就職和國慶 送予外國元首貴賓ê伴手禮 台灣藍鵲茶、石虎米 這陣起大賣,因為有故事 有故事,投入ê心血就開花 較舊ê田庄 猶未眠夢就天光 一天光,人客隨圍來 買茶食飯 這號茶予人啉落,芳氣起飛 喉韻一回閣一回 予人佮意一杯紲一杯 親像天燈一直飛過 長尾山娘仔、石虎轉來做伙 翡翠水庫ê面 攏浮出一幅一幅畫 倒吊佇雲尾 印印佇水下,懸懸低低 暝時ê天頂點燈火 日時ê田園點點點茶花 坪林變畫冊 農民,一頁一頁掀過 遊客,規本睏過 上可取ê是「八百金」社會企業 智邦科技濟濟公司用心血 讀過寫過,予坪林12个流域 恢復一片大自然ê教材 予咱小學生會曉講祖先ê過去 會曉講1萬5千年前冰河時期 石虎,跙冰若跙流籠 對台灣海峽滑一下 坪林隨到地 予好奇ê觀光客,來遮 啉著茶水會歡喜 食著石虎米煮ê飯 呵咾甲會觸舌 數百年來賣糊藥走江湖 到這馬,無疑悟 坪林啉茶食飯 竟然變驕傲 【註】 1/跙流籠(tshū-liû-lông):溜滑梯。 2/無疑悟(bô-gî-ngūo) :料想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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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家家都有暖心的情——讀關紅《我家》情不自禁

■朱東明 翻開關紅的《我家》,恰似被一雙溫柔且細膩的手輕輕牽引,悄然走進一幅滿溢著人間煙火氣的生活長卷。它不像宏大敘事那般磅礡壯闊,而是作者以細膩入微的筆觸,將「家」這一永恆主題如潺潺流水般娓娓道來。在那平實卻飽含深情的文字裡,讀者能細細品味出生活的百般滋味,彷若置身於作者所描繪的生活場景之中。 市井群像,勾勒平凡人生 書中呈現的皆是生活裡隨處可見的平凡人物。為了生計不辭辛勞奔波的父母,在成長道路上滿是懵懂的孩童,閒來嘮著家常的鄰里街坊,這裡沒有驚心動魄、波瀾壯闊的傳奇故事,唯有小人物們在歲月長河中泛起的日常點滴。 作者對老鄰居的刻畫尤為生動。就拿清晨巷口的場景來說,老鄰居總是帶著和藹的笑容,見到熟人便熱情地打招呼:「喲,早啊!今天看著精神頭不錯呀!」那語氣裡透著一種自然而然的親近。再看廚房備餐時,她專注地切著菜,眼神緊緊盯著手中的食材,彷彿那就是她此刻生活的全部焦點,每一刀都飽含著對家人的愛意。到了夏夜,她搖著蒲扇,坐在院子裡納涼,不禁感慨:「日子過得真快啊,小時候還覺得時間慢悠悠的,如今一晃眼,孩子們都長大了。」 這些看似瑣碎平常的細節,卻讓一位普通老人的形象鮮活地躍然紙上。我們彷彿能清晰地看見她臉上那因歲月留下的皺紋,如同一幅生活的地圖,每一道紋路都訴說著故事,也能真切地感受到她對生活那份質樸而熱烈的熱愛。書中的「奶奶」「姥姥」「父母」,還有「舅姥爺」、「養女」、「侄女」等,每個人物都帶著獨屬於自己的故事。 比如書中描寫奶奶,會說起她年輕時持家的不易,在物資匱乏的年代,她總能想盡辦法讓一家人吃得飽穿得暖。有一年冬天,家裡實在揭不開鍋,奶奶頂著凜冽的寒風,走了十幾里山路,去山裡挖野菜,回來後雙手凍得通紅,長滿了凍瘡,但她看到孩子們能吃上一口熱乎的野菜粥,臉上便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她精心保存著一個小盒子,裡面裝著孩子們小時候的照片和一些有紀念意義的小物件,偶爾拿出來翻看,眼神裡滿是回憶與慈愛。這些人物共同構成了一幅鮮活生動的生活圖景,讓讀者在其中輕易就能看到自己和身邊人的影子,產生強烈的代入感。 家常瑣事,訴說人間溫情 家庭無疑是《我家》的核心舞臺,而瑣事便是這舞臺上的主角。作者憑藉敏銳的觀察力和靈動俏皮的文字,將家庭生活中的溫暖與那些剪不斷理還亂的羈絆展現得淋漓盡致。從日常裡為了一點小事的拌嘴,到節日裡熱熱鬧鬧的團聚,字裡行間都瀰漫著濃郁的煙火氣息。 書中描寫的一次家庭聚餐,畫面感十足。一大家子圍坐在圓桌旁,桌上擺滿了熱氣騰騰的飯菜,紅燒肉色澤誘人,散發著濃郁的香味,彷彿在訴說著生活的富足;清蒸魚鮮嫩欲滴,點綴的蔥絲和紅椒絲像是給它穿上了一件華麗的衣裳。家人間的歡聲笑語此起彼伏,長輩關切地詢問晚輩的工作和生活情況:「最近工作忙不忙啊?身體怎麼樣?」晚輩們則耐心地一一回應。夫妻間偶爾會交換一個默契的眼神,那眼神裡包含著無需言說的理解與愛意。 然而,偶爾也會有小磨擦。比如在討論假期去哪里遊玩時,姊姊想去海邊,感受大海的遼闊;妹妹卻想去山區,體驗大自然的寧靜,兩人各執一詞,互不相讓,氣氛一時有些緊張。但很快,在父母的調和下,大家又重歸於好,笑聲再次迴蕩在房間裡。 書中還提到鐘點工張小姐,她幹活麻利,總是把家裡打掃得一塵不染。有一次,作者不小心把重要檔落在家裡,張小姐發現後,不顧自己忙碌的日程,專門送到作者的公司,這種小小的善意讓人感受到人與人之間的溫暖。護工小芹在照顧奶奶時,細心周到,奶奶偶爾脾氣不好,她也總是耐心安撫。有一回,奶奶夜裡突然犯病,小芹守在床邊一夜未眠,不斷輕聲安慰著奶奶,還時不時給奶奶餵水擦汗,直到第二天醫生趕來,奶奶病情穩定,小芹才松了一口氣,臉上露出疲憊卻欣慰的笑容。她與奶奶之間的互動,也展現出一種別樣的情誼。姐妹間既有親密無間的時刻,也會因為一些小事產生磨擦,這些都讓我們看到家庭生活的豐富與複雜,感受到親情的深沉與多元。 細膩筆觸,觸動心靈共鳴 關紅的文字如春風輕柔拂面,細膩動人,總能在不經意間精準地觸動讀者的心弦。她不追求濃烈直白的表達,而是以如涓涓細流般的筆觸,在字裡行間緩緩傳遞情感。 在表達思鄉之情時,她沒有堆砌華麗的辭藻,而是通過回憶老街那青石板路,路面被歲月打磨得光滑,彷彿每一塊石板都承載著兒時的腳印。還有家鄉小吃,那一碗熱氣騰騰的格拉條,麵條筋道有嚼勁,澆上特製的醬料,再配上豆芽、榨菜等配菜,一口下去,滿滿的都是家鄉的味道。熟悉的味道縈繞在鼻尖,那是媽媽在廚房忙碌的身影,是和小夥伴們在街頭巷尾玩耍的歡樂。她將眷戀之情就這樣緩緩道來。 這樣的描寫,讓每一位遊子都能找到屬於自己的情感密碼,內心最柔軟的地方被輕輕觸動。無論是對親情的珍視,對成長的感悟,還是對生活的熱愛,作者都能用細膩的文字,讓讀者重新發現生活中那些被忽略的美好。比如在描寫成長過程中與父母的相處,作者寫道,小時候總覺得父母的嘮叨很煩,直到自己離開家,在異地生病時,收到父母關切的電話,那一刻才明白那些嘮叨裡滿滿的都是愛。有一次,作者在外地遭遇挫折,心情低落,父母得知後,立刻買了車票趕到作者身邊,父親默默地幫作者整理房間,母親則在一旁輕聲安慰,那一刻,作者深刻體會到父母的愛從未缺席。這種細膩的情感描寫,讓讀者彷彿看到了自己的成長軌跡,對親情有了更深的體會。 《我家》:挖掘內心深處的家之情感 《我家》不僅是作者對自家生活的記錄,更是對每個人內心深處「家」的情感的深刻挖掘。在這裡,我們看到平凡人的喜怒哀樂,體會到家庭生活的酸甜苦辣,感受到對生活、對家人那份真摯深沉的愛。家,永遠是我們的根,是無論走多遠都會眷戀的溫暖港灣。這本書值得我們靜下心來,細細品味,反復回味,在那字裡行間找尋屬於自己的生活印記與情感共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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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我馱著一架鋼琴

■簡玲 我馱著,緊緊馱著童年,想像,涉過田園和屋瓦。我馱著,緊緊馱著青春,生活和苦楚奏鳴,春雨綿綿在山海。 我徒步,馱著這架複音的野馬,這匹和弦的聲獸,走過四季更迭的藍調,行進混搭的窮山與惡水,對談生之歌。 我馱著,用力馱著黃昏,老馬疲憊的腳蹄向外八字,老獸的聲音向內只能發一個單音,它太重,晚風馱不動,我靜靜凝視,無法舉步的音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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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階前桐葉已秋生

■雷宏麟 「立秋時節暑漸消,風送清涼葉欲飄」。遲遲煎熬在酷暑難耐下難於走出暑日如火的人們,隨著立秋的一抹涼意蕩漾心扉、沁入心脾,感官和身心凸顯出「一秋日清涼」境界,使心中從而瀰漫著愜意與歡愉。 立秋,是二十四節氣中的第十三個時令,此時節標誌著秋季起點與詩意綻放。立,係開始之意;秋,即禾穀成熟。立秋,從某種意義而言,亦是草木等萬物內斂、陽氣漸收,陰氣漸長、由陽至陰、不可抗拒的大自然悄然之變。 立秋習俗分為「三秋」:一「曬秋」,二「啃秋」,三「貼秋膘」。大意是立秋這天,為喜慶豐收之年定於這天曬大豆、花生等農作物。啃秋又稱「咬秋」,在炎炎盛夏吃西瓜等,寓意把秋留住。而貼秋膘,人們喜歡這天自身稱重,並與立夏前對比增與減等。縱觀立秋,在每年歲歲時令更迭、變換、演變中,不僅賦予了深深的時節變化、季節要素,亦同時把立秋這一重要角色,扮靚了智慧與詩情,多采與詩歌。 立秋,並非暑盡秋來,秋風陣陣。〈清嘉錄〉記載:「預先十日作秋天」。儘管立秋不期而至、不負時光,但其猶如一匹馳騁草原的黑馬,即使主人呵斥叫停,因慣性問題不可能當下戛然而止。秋亦如此,立秋至,仍「桑拿」,並不能短時間暑退秋至,處處清涼。事實上,立秋時節實際仍處在「三伏天」的區域千迴百轉。之所以有「秋後熱死人」的說法不無道理,此與暑日發威的「秋老虎」和暑日殘留餘溫等擁有直接關聯。歷經三候,直至處暑、暑氣漸消,清風襲來,方才作別盛夏。 立秋,揮手道別暑日,詩中迎來靜美。從古到今,歷朝各代曾有幾多詩人讚美暑日、暢享詩情、寫就一首首膾炙人口的詩句後人傳頌。宋代劉翰〈立秋〉:「乳鴉啼散玉屏空,一枕新涼一扇風。睡起秋聲無覓處,滿階梧桐月明中」。秋風捋過,頓感清新涼爽,猶如有人在床邊用絹扇送去涼風。在秋風蕭蕭中,已滿臺的階梧桐葉沐浴著月光。 亙古亙今,詩人以詩寄情、詩中帶傷、感在詩中、躍入紙端者並非罕見。跟隨詩人筆觸,通過描寫秋風初入池館,片雲孤鶴的景象,營造出一種孤獨寂寥氛圍,此亦表達了與遊人的不捨和自身的孤獨悲秋之情。唐代武元衡的〈立秋日與陸花原於縣界南館送皺十八〉詩句在歷經歲月洗濯下愈發經典:「風入昭陽池館秋,片雲孤鶴兩難留。明朝獨向青山郭,唯有蟬鳴催白頭」。 回眸古人立秋類詩句,亦非皆在悲情和感傷中,而宋代宋方嶽的〈立秋〉詩句:「秋日尋詩獨自行,藕花香冷水風情。一涼轉覺詩難做,付與梧桐夜雨聲」。立秋時,詩人為尋詩意,獨自漫步在出水芙蓉、嬌豔芬芳、馨香怡人的水池旁,目睹荷花與水花交相映輝、碰撞出別樣的秋日風景與韻味笑意滿滿。而在絲絲涼意中,構成一幅醉人的畫卷。 立秋,在大自然饋贈下涼爽中帶有秋的序章與前奏。當暑日漸消、秋意漸濃之時,曾經的所謂的陣陣熱浪亦將重頭再來、註定回歸清涼。屆時,所謂的「秋老虎」、「秋尾巴」漸之將被一抹秋風一掃而「光」、驅散陰霾,留下清涼。同時,「伏天」人們亦要多食清熱解暑、加強防曬保護、規避劇烈運動、閑時飲茶騁懷、保持心態平和等,終極在飽含愉悅中提早走過「烈火」大暑。 「未覺池塘春草夢,階前梧葉已秋聲」。在滾滾熱浪不息中,秋風已然送來了絲絲清涼,樹葉亦在秋風敲打中響聲陣陣。而直面涼風秋意,秋日已至、涼風習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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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今夜月明人盡望

■解黎晴 「中庭地白樹棲鴉,冷露無聲濕桂花。今夜月明人盡望,不知秋思落誰家。」王建描寫中秋望月懷遠的〈十五夜望月寄杜郎中〉是唐詩中少有的中秋佳作,堪稱傳誦千古的絕唱,千百年來感動著不知多少中秋佳節飄泊在外的遊子離人!中秋月色皎潔之下,萬籟俱寂的秋夜,中庭月色如積水空明,清冷素潔,樹上棲息著的鴉鵲被月色安寧靜謐的撫慰,也由聒鬧不停轉為寂靜安然,一派蕭瑟清美的望月之景。秋夜澄明,自有一股夜深露重的清冷氣息,輕盈無跡的秋露無聲的沾濕了庭中清雅的桂花。詩人遙望廣寒深處,想那玉盤中是否也會有這樣一棵月桂樹?露水是否也打濕了桂花呢?萬家團聚的中秋之夜,花好月圓的佳期,望月懷人,有的思念父母,有的思念兄弟,有的思念妻子,悠遠的秋思隨著冰輪的清輝一起撒向了人間……當一陣陣秋風吹拂著舒適的涼爽,將酷暑的熱辣與辛勞趕得遠遠,面對五穀歸倉展露歡愉的笑容之時,一年一度的中秋佳節,彷彿錢塘潮信滔滔滾來。中秋,一脈脈浪奔浪湧的眷戀,一輩輩難捨難分的綿延…… 在光華朗照的中秋月圓之夜,坐在靈境廬的一處陽臺上,品一款「好運人家」的廣式月餅,啜一壺毛尖舒展的古洞春茶,賞一曲〈漁舟唱晚〉的美妙古箏,心靈不覺融入笑傲江湖的境界。 「露從今夜白,月是故鄉明。」在瑩瑩月華萬千銀絲的撫愛下,「可憐今夕月,向何處,去悠悠?是別有人間,那邊才見,光影東頭?是天外空汗漫,但長風浩浩送中秋?飛鏡無根誰系?姮娥不嫁誰留?」辛稼軒〈天問·木蘭花慢〉的千秋絕調不覺吟誦出口,難怪大學者王國維拍案驚奇:「詞人想像,直悟月輪繞地之理,與科學家密合,可謂神悟!」還是再一次重新淨手,焚燃一柱心香,與神明心會,與茶祖唔談,與靈魂對話吧。 中秋之夜,明月最大,最圓,最亮。早在周朝,古代帝王便有春分祭日、夏至祭地、秋分祭月、冬至祭天的禮制,其祭祀之處稱為日壇、地壇、月壇、天壇,分設在東南西北四個方向。北京的月壇就是明清皇帝祭月之所。〈禮記〉載:「天子春朝日,秋夕月。朝日之朝,夕月之夕。」夕月之夕,即夜晚祭祀月亮。這種嚴肅的祭祀習俗,被宮廷和王公貴族所奉行以外,還逐漸影響到民間,變成了輕鬆的歡娛。祭月源於遠古初民對月神的崇拜,歷代朝廷稱月神為夜明之神;祭月在上古作為時令性的祭祀儀式被列入皇家祀典,成為帝王的專利。早在《周禮》一書中,已有「中秋獻良裘」、「中秋夜迎寒」、「秋分夕月」的記載。中秋賞月活動約始於魏晉時代,〈唐書·太宗記〉載有「八月十五中秋節」的祭月風俗,隋唐時代的繁榮,不斷激發民間於仲秋祭月時節的玩賞之風,賞月之風與民間流傳的祭月之俗逐漸合流,拜月、賞月、玩月頗為流行。中秋節盛行於宋代,宋人賞月更多的是感物傷懷,常以陰晴圓缺,喻人情事態,即使中秋之夜,明月的光華也掩飾不住宋人的傷感。從北宋末葉起,破碎了山河,破碎了汴京的明月,中秋的圓月便凸顯、強調其象徵意義,其意蘊更加完整,更加彌足珍貴。自此,中秋的團圓性質和地位在南宋得以確定,流傳至今。不過,還有另外一種形態,即中秋是世俗歡愉的佳節,誠如《東京夢華錄》所敘:「中秋節前,諸店皆賣新酒,貴家結飾臺榭,民家爭占酒樓玩月,笙歌遠聞千里,嬉戲連坐至曉。」明清時,中秋與元旦齊名,成為中華民族的盛大節日之一。 明清之後,因時代與社會生活中現實功利因素的突出,節日的世俗情趣日益濃厚,以「賞月」為中心的抒情性與神話性的人文傳統漸弱,功利性的祭拜、祈求與世俗的情感、願望構成普羅大眾中秋節風俗的主要型態。人們紛紛供奉繪有月光菩薩的月光紙,富察敦崇在〈燕京歲時記〉裡詳談:「月光馬者,以紙為之,上繪太陰星君,如菩薩像,下繪月宮及搗藥之兔。人立而執杵,藻彩精緻,金碧輝煌,市肆間多賣之者。長者七、八尺,短者二、三尺,頂有二旗,作紅綠,笆或黃色,向月而供之。焚香行禮,祭畢與千張、元寶等一併焚之。」 古代的中秋宴俗,以宮廷最為精雅。如明廷喜食螃蟹,螃蟹裝入蒲包蒸熟後,佐以酒醋,圍坐品嘗,食畢飲蘇葉湯,清洗雙手。宴席四周擺滿石榴和其他時鮮,觀看中秋的神話戲劇。清宮多在庭院朝東置放一架屏風,兩側搭配雞冠花、毛豆枝、芋頭、花生、蘿蔔、蓮藕,屏風前設一張八仙桌,上供一個特大的月餅,四周綴滿糕點和瓜果。祭祀完畢,按皇家人口將月餅切成若干塊,每人象徵性的品嘗一口,名曰「吃團圓餅」。早在南宋時問世的〈武林舊事·蒸作飲食〉篇中便有記載:「以月餅相饋,取中秋團圓之意。」 長期以來,華夏各族對製作月餅積累了豐富的經驗,月餅的種類也愈來愈多,工藝愈來愈講究。鹹、甜、犖、素各具風味,光面、花邊各有特色。明末彭蘊章的〈幽州土風俗〉所記頗富詩意:「月宮餅,製就銀蟾紫府影,一雙蟾兔滿人間。悔煞嫦娥竊藥年。奔入廣寒歸不得,空勞至杵駐丹顏。」由此可見,心靈手巧的糕點師將嫦娥奔月的優美傳說,作為食品藝術圖案形象地再現在月餅之上。足見古代月餅從內容到形式已經百花齊放了。 「暮雲收盡溢清寒,銀漢無聲轉玉盤。」(蘇軾〈陽關詞·中秋月〉)此時,一輪圓月宛若羞怯的姑娘,輕移蓮步,在淒冷的廣寒宮裡輕舞廣袖,讓人依稀眺望到月華仙子幽怨的眼神,玉腮上思鄉的淚痕……她將寂寞、惆悵、痛苦、彷徨,融合在曼妙的舞姿裡。這一脈脈月光似乎有一種神秘的引力,她能使悲哀的思緒像水一樣瀰漫,她能使歡樂的錢塘江潮洪波奔騰;月下的喟歎可以聚集成山,月下的情淚可以澆灌百畝畹蘭。仰望明月,徐徐地滾過一團團輕煙似的雲朵,她那圓圓的臉龐上掛著溫柔的笑容,靜靜地照亮山河歲月,儼然一闋無聲的仙樂飄蕩九宵玉宇。 其實,每時每日我都很榮幸地生活在古典音樂的氤氳裡,每天的傍晚休息之時,便以一種最舒適的姿勢將自己放在一把靠背椅上,神情專注地聽曲、飲茶,「斟杯留高士,綠茗光中涵逸氣;和曲舞春風,紅露片裡暢詩魂」和「聚葉彌香,分心臻致好;茗杯啜蕊,妙境俱悠然」——「茗門世家」古洞春的茶聯便縈繞心頭;「原居峻嶺誤為樵,曾幾何時變寶苗。華夏馳名成極品,武陵結夢塑神雕。桃花溪水壺中淌,古洞春茶碗裡漂。香氣流天熏客醉,群仙起舞鬧靈宵。」屏息凝神的時候,窗外樟樹的遒枝在風中隨意的搖曳。優雅而又遼闊的古樂,彷彿水波一樣輕輕地拍撫我的心田,多少次讓平凡的我心生感動,多少次讓我在風中昂起並不高貴的頭顱,以虔誠的心態等待令肺腑寧靜的柔板,揉按出一個輕緩如在瑞仙桃枝頭顫動的音符;無數的薄暮時分,圓圓的冰輪從挺拔的樹木枝梢上冉冉的輾轉浮升,讓我傾聽到槳聲欸乃的沅湘水雲,波湧連天的洞庭漁歌,隨風歡呼的蒼蒼蒹葭,船頭爐灶裡飄出的一縷縷淡藍的炊煙,也陪伴著夕照下的粼粼波光搖晃、瀰漫……這都是品味一盞盞古洞春——「楊柳依依」毛尖茶所賜予的呀。 在光華朗照的中秋月圓之夜,和家人共用著月餅香甜的滋味,仙樂般的〈漁舟唱晚〉又從心頭流洩起來,讓我感知那無處不在的美好和幸福,讓我並不精彩的人生精彩了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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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自珍集 〈蝶戀花〉‧初見

■子寧 若只人生如乍見 眼如流星 細語神仙羨 月下燈前情不變 春來秋去雙飛燕 執手霜風吹鬢暗 去意徘徊 別語愁難眷 樓上欄干心如箭 露寒人遠書漫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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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兒時的中秋節

■劉童 總記得,在小孩子的印象中,過節都是快樂的時候。彷彿只有這樣,人生才夠得上是幸福美好的。 兒時的生活是成長在精神世界中的。家境儘管很貧乏,但根本影響不了對於一個孩子純真無邪的嚮往。那個年代雖然遠勝於父母輩,物質不算短缺,依然還是有許多的無趣。而每逢過節,就能吃到平日裡難以奢求的食品,玩到平日裡難以恣意的遊戲,這,足以慰藉童心的寂寞與迷茫了。 在我記憶最深的莫屬中秋節了。中秋節在不熱不冷的季節裡,和秋意一般,為我們這些嚴重缺少玩具的孩子們送來了同樣的涼爽。我們幾個小夥伴,找來木棍,綁住紗布,澆上煤油,點起火柴,隨後舉著火把在大大的、空空的草地上跑來跑去。不為別的,就為贏得路人向我們投來羡慕的眼光。小孩子們的虛榮心是很容易得到滿足的,玩累了,就集中所有的火把攢成一堆篝火。或坐或臥或躺或趴。各種姿勢,彰顯童年時的無憂無慮。這一刻,風輕輕地吹著我們,月兒變得更圓了,我們的心也如月兒般變得更清澈了。 夜色已深,蟲兒低鳴,我們還是不願早早地回家安眠。於是取來月餅,就著篝火,對著月色,喝著涼白開,這種美妙的場景是根植在骨子裡的,難以剔除。那時候覺得月餅也比今天的好吃,不知為什麼,包裝雖然簡陋不堪,味道卻是別樣的香甜。吃月餅時不能離開包裝紙,必須包著吃,否則上面的皮會大塊大塊地撒落下來難以收拾。我們絲毫不在乎,只覺得這就是開心。裡面的餡也豐富,我尤其愛吃帶有紅色線條綠色線條的那種月餅。擺脫了父母的束縛,中秋節裡只有孩子們才是童話王國裡的國王。我們喜歡吃月餅,喜歡玩火把,喜歡在沒有電的晚上秉著蠟燭盡情想像,喜歡躲在樹叢裡睡覺……多年以後,我終於明白,兒時的中秋節過的是純粹與自然,幸福和美滿,是真正發自內心的快樂。很感謝那個年代,給我們帶來的恩賜。 年華似水,我們在不經意間長大,煩惱、憂愁每日都纏繞在身邊。驀然回首,才發現兒時的中秋節已停留在一片歡笑的記憶當中,再也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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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華副藝文快訊

「讓文學點亮你的青春」武陵文教基金會第四屆全國高中生徵文比賽開跑 為鼓勵高中生創作,武陵文教基金會與桃園市政府合作主辦「第四屆全國高中生文學獎徵文比賽」,即日起開始徵稿。對象為全國高中職生,獎金優厚,設有散文組(第一名獎金15萬元)、新詩組(第一名獎金10萬元)二類,歡迎高中生踴躍投稿。即日起登入武陵文教基金會官網(www.wlcef.vcom.tw)文學獎比賽專區,填寫名表並上傳作品,截稿日期為114年12月31日(一律線上報名投稿,以電子郵件收件紀錄為憑)。聯絡或詢問請至武陵文教基金會官網www.wlcef.vcom.tw留言,主辦單位將盡速回覆。(備詢信箱:vista.liao@gmail.com徵文小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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