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副刊〉書畫情

■劉治萍 又是一年春草綠。好友玲又開了一場「師生聯合書畫展」,我尋空去捧個熱場,分享她們的歡喜因緣。 說是「熱場」,實不為過,因為作品展出者眾,大家輪班來顧場,綽綽有餘。會場中可不缺鮮花,你只要抬眼瞧瞧牆上作品中的春華、夏荷、秋菊和冬梅,還有竹影扶疏,魚映月明,煞是一番歡鬧人間風情。 學習書法、國畫的動機為何,尤其在老來的空巢時期?我著實好奇。「剛開始是為了殺時間吧」,一位作者靦腆地笑說著。「誰知,後來越來越忘我了,一坐下來就是好幾個小時,老公、小孩叫煮飯叫到嘴痠,乾脆自己去外面買來吃了。」我聞言不禁莞爾,這豈不是孔老夫子倡言的「不知老之將至」最高人生境界嗎? 書畫的創作,費時費神嗎?我真羞赧有此一問,因眾人皆知,技藝的學習,剛開始都是先由「模仿」開始,一來習練基本功法,二來慢慢進入耳濡目染,品讀大師風格的「登堂入室」階段。當日積月累,心有所悟時,自會有神來之筆一揮而就。創作之路,從來都是「厚積而薄發」,一切艱辛和喜悅,盡在不言中,我從她們沉靜自若,從容凝思的神態中,似乎讀懂了一二。 為什麼不學西畫、素描、攝影等?一切都是因緣巧合罷了。偏居一隅,大師難遇,眾鳥在林,不如手握一羽。老友玲是四十餘年的慢火燉熬,書家各款,通透精習,工筆巧繪,俱見歡喜,每回乍見,總有驚艷處,我為來她處求教者擊掌,玲的謙和執著,熱切傳習,相信是學子們願意不斷求精、求進的深厚養分來源。 藝術的追求,可有止境?不怕老來病痛拖磨嗎?人人都會老,但創作的精魂不老。就算老來纏綿病榻,當眼目再溫習一遍昔時的作品,當時的心境、焦躁呀、成就感啊,彷彿歷歷在目,再一次如微風拂面,年輕的感覺又重來一次,真好!不是嗎?人的青春容顏很難留住,唯有藝術的生命能永垂不朽。人類終其一生汲汲營營追求的,不論是名、是利,說穿了不就是想要後世子孫還能念想著你嗎?「留下美麗的作品吧!」這或許就是支持無數創作者,日夜不停歇的最佳原動力。 學生的作品造詣,可有高下?前來參觀書畫展的來賓,有因「一見鍾情」而即時下單,請求讓購的嗎?藝術創作有時也需要社會大眾的認可,不論估價如何,那畢竟是一種最直接的讚賞,讓創作者感受到精神和物質上雙重的肯定與支持。然而,同好之間是不該以「市價多寡」來估量個人技藝高下的。同門受業者難得緣聚,共同切磋畫藝,人生路漫漫,知音難覓,尤其是邁入「大齡」階段,還能結識有志一同的友伴,在孤寂作畫時,能互相陪伴、解惑、鼓勵,這正是大家很喜歡來到畫室的重要原因呢! 「老師常提醒我們:要多學習欣賞別人,但不需要以此來做攀比。即便是同一主題,每個人的切入視角都不一樣。堅持自己的初心,把自己的情感和靈思慢慢灌注其間,讓你的作品活出你想要的樣子,讓作品延續你的生命意念,這才是藝術創作最可貴之處。」有位學員如此深刻地分享著。 每個人都渴望「被看見」,能親耳聽聞讚美的掌聲,哪怕是在人生的最後一里路。透過一幀幀、一幅幅獨一無二的作品呈現,藝術精靈處處躍動,我的心滿載而歸,這是一場成功的心靈饗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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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一個字值多少錢?

■徐正雄 當別人知道我在寫作,最常問的問題就是:一個字值多少錢?這個問題可以很單純,也可以很複雜的回答。 先從單純那方面開始講。 最初在聯合、中國時報投稿,一個字是一點五元起跳,寫篇文章往往就有四、五千元,稿費算是很不錯,直到蘋果日報進來,當時他們也有副刊,一個字是兩元,也曾投稿過蘋果的民意論壇,一個字高達二點五元。我不敢說自己是個多高尚的寫手,為了稿費,有陣子我的確像隻嗜血禿鷹,被高額稿費所引誘,用十多個筆名在蘋果的版面上盤旋,寫了數十篇不敢用真名發表的文章,直到它消失為止。 多年後,有點後悔當年行徑,卻也在那裏創下一個紀錄。 我曾實驗性地在蘋果投稿一篇談論修行的文章,不但被刊登,還被一個頗大的佛教道場來信懇求轉載,讓我對蘋果有了不一樣的觀感。 說到蘋果,它在報業引起很大波瀾,因現實考量,讓調漲不久的兩大報從十五元又降回十元至今,當然,投稿者的加薪計畫也跟著泡湯。且多年來物價上漲,稿費不但沒調升,還跟著縮水!而蘋果日報也因讀者閱讀習慣改變,以及被龐大人事費用拖累,後來一份從十五元漲到二十元,讀者卻不買單,只能黯然退出市場。 如果當初兩大報都順利漲到十五元,或許蘋果和其他報紙的價差就不會如此巨大。 目前,聯合報除了副刊的稿費高於一點五元,其他版面像繽紛、家副……稿費都是一元。而中時副刊現在的稿費就更低了!之前有一篇新詩刊登,稿費是五百元;聽朋友說散文一個字的稿費也不足一元,不知是否新手的關係? 而人間福報除了副刊一個字從五毛調到八毛之外,家庭版稿費是一個字五毛,還有青年日報副刊也是五毛俱樂部成員,而金門副刊的稿費就更低了,但,聽說還有沒稿費的副刊。 除非公益性質,否則沒稿費我真的不行,因為寫作真的很辛苦! 很多人聽到一個字值多少錢,即便五毛都覺得很好賺。那是他們把寫作當做手工業,好像只要投稿者不停的寫,錢就會源源不斷生出來。其實一筆稿費的匯入,需要經過三部曲。文章生成——投稿——錄取——刊登後的次月,稿費才會入列。 年輕時,寫作從不打草稿,一天可以寫個幾千字,寫完就寄到報社,錄取率七、八成,文章很快便刊登。現在一篇文章往往得寫很久,短則數天,長則數月,投稿後還常被退稿,得打掉重練再轉投。即便錄取,很多文章見報都是數月之後,若靠稿費維生,肯定早就餓死!所以有陣子,我迷上了各大報的民意論壇,今天寫完投稿,最快隔天、最慢五天內刊出,有點賭博味道。稿費一字一元,某報被我投稿投到稱謂從投稿者您好變成徐先生您好!稿費也從一元變成一點幾元,只是這種跟隨時事的文章,需快速生成,不容你慢慢醞釀、保存期限也很短。 大概是腦神經長期衝刺,靈感疲乏,最近都跟不上時事速度,只好回到原來位置,繼續寫我的生活散文,抱著抒發心情態度,有靈感時才寫,文章錄取後,就不太去管後續發展。 和文字保持著淡淡的關係,偶而曖昧一下就好!因我看到很多寫作者,為了寫作整個人的容貌和身材嚴重變形、少數甚至失去生命,其實這是一個風險很大的興趣或職業,弔詭的是,文字式微卻反而有更多人想闖進這個圈圈。 根據統計,作家竟然是女生夢想職業排行前幾名。 對我來說,創作的代價實在太高!我才不想犧牲外表,用生命為文學獻祭,仔細算算,寫作的報酬率其實是很低的。 剛剛談到文字單純的稿費,現在來說說文字的附加價值。 因稿費實在太低,所以之前我都會先在報紙發表,刊出後再轉投「講義雜誌」,可得到一字六毛的轉載費和兩本雜誌,可惜這本優質雜誌前幾年不堪虧損停刊了,讓我少了額外收入。 此外,有些文學獎得獎作品,某些副刊也接受投稿,讓作者再拿一筆股利。之前出版的幾本書,都會先投稿報紙賺一筆稿費,集結出書時又能再拿一筆版稅,幸運時,還能賣出海外版權,再賺個意外紅包。可惜小弟不才!真正有計畫、有實力的寫作者,會先申請文學補助——文章投稿報紙或者文學獎——集結出書——幸運者還能以書為單位,再投其他文學獎……像駱以軍和甘耀明,都曾以一本書獲得數百萬獎金,可謂一魚多吃,滿載而歸! 不過話說回來,這樣的報酬算多嗎? 其實很多寫作者都非常傑出,若轉戰其他領域,賺到的錢可能更多,為何要孤守燈下,耗費所有精力造字,最後可能無人問津,心血被打入倉庫直到發黃蟲蛀送進焚化爐。我有幾本書,剩下數千本,因發黃最後都被送去廢紙回收場,為了紀念,我還花錢買了幾十本,總編輯告訴我:想要幾本可以送我。 那真是令人心痛的時刻,感覺像墮胎,還無意間成為生態殺手。 名作家王定國是建築業的大老闆,卻甘願放棄奢華生活,用僅剩的微弱視力擠出時間孤獨創作,我想,這就是寫作者的宿命,我們特殊體質天生不適合享受富貴榮華,只能過修士般的清貧生活,刪去本來不屬於自己的裝飾品,回歸初心,如此才能發現真相、找到真理……。 曾因為幾本書被許多陌生人關注、讚賞!如今榮耀卻成了廢棄物,那些光環就像演唱會裡的螢光棒,散場後都成了垃圾。經過這件事,我不再熱衷出書一事,如同上過幾次電視節目後,知道他們如何操作一個議題、採集來賓價值,再切割分段變成收視率,我便對上電視失去興趣。 或許,有人會覺得一小時一千至三千元通告費很好賺,但我卻常常覺得那是我多重宇宙裡最失敗的分身。 經過許多苦難的洗禮,與其說寫作在分享經驗,不如說是自我的覺醒。年過半百的我,人生走到這裡,終於能清楚分辨自己想要什麼和不要什麼,也能輕輕放下那些曾經苦苦追求的東西。 或許多年來的寫作,並非什麼成就或夢想的實現,而是幫助我釐清問題、認識自己而已。 如此一想,就覺得一個字值很多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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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渺光之律

揚晨俳句 呼嘯而過的一列火車 荒野 仰視戲劇院的飛簷 三色堇 湖畔喝咖啡的笑顏 鬱金香 童年玩幾月開的遊戲 梅花 山茶花 開門見到笑盈盈的好友 校園裡打排球的纖細手臂 桔梗花 女孩頭上晃動的馬尾 踏青 前方纜車漸行漸遠的身影 羽絨服 小米香中敬庇佑的舞蹈 感恩祭 電腦前廢寢忘食 寒窗 只聞笑語不見人影 冬霧 (華文俳句社供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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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打豆腐

■李黎茗 每年的臘八一過,母親總得打一大箱老老的豆腐。一半炸成油豆腐,一半醃漬成黴豆腐。「你們三別亂跑,等等幫媽牽一下豆腐箱的布」我和阿姊還有阿弟在這一天,眼睛裡都會流出口水。 含霜的裙帶把母親綁進年關。燒柴,扒漿,攪拌,手忙腳亂的節奏裡母親被滾燙的豆漿,燙得皮紅肉皺。嬉戲的姊弟三,被一聲吆喝從年的氛圍裡拉到方桌旁,冒煙的豆腐水從六隻眼中飛出瀑布。 風吹過柵欄,窮得叮噹響的弄堂,鬆開的布,母親端上三碗如棉的豆腐腦,我們三,大口地吃著,形像虎吞的癡相,彷彿母親是那隻棕色的環頸鴴,每年被我們吞一次。只是瀑布在小小的掌心中縮了尺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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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咱攏是火金蛄的護持

■游鍫良 暗夜的火金蛄 位樹林懸懸低低的烏頭鬃飛去 親像一條引路的金粉 自由飛過咱的夢 共天星月娘仝款 愈暗愈光 四界攏真精彩 閃光的雲天 毋知是毋是猶會當輾落啥物 佇透早進前送來甘露 草埔頂梳頭鬃 變成囡仔歌 蝴蝶點醒青翠 共咱的忝頭攏綴時間消失 聽講看著是一種幸福 幸福的記持有一種寄託 聽講看著會予人清醒 清醒的大腦就有清芳的營養 啉著大自然甘露佮空氣 昨暝的火金蛄 不三時佇大腦起飛 天星享受自由 甘露佮空氣接受著世界 分享 快樂 欶著人生 啉著紅塵 咱攏是天星的護持 聽講佮記持攬著火金姑 多謝有這份因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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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筆墨間的心靈朝聖——書法臨帖隨感

■張和平 臨池數載,素箋上蜿蜒的墨痕早已超越了單純的技巧訓練,化為一場跨越時空的心靈對話。每當提筆臨寫《蘭亭序》,彷彿看見王羲之在會稽山陰的曲水旁揮毫潑墨;摹寫《祭侄文稿》,總能觸碰到顏真卿筆尖震顫的悲憤。書法臨帖不僅是對傳統藝術的傳承,更是一場修行者與古人在精神原野上的邂逅。 在悠悠墨香中滌蕩心靈。在資訊爆炸的現代社會中,臨帖如同搭建起一座靜謐的禪房。筆鋒輕觸宣紙,呼吸自然調勻,雜念如塵埃被拂去。臨寫趙孟頫《道德經》時,墨色隨經文流淌,老子「致虛極,守靜篤」的哲學悄然浸潤心田。這種專注狀態下的精神淨化,恰似《大學》所言「知止而後有定,定而後能靜」的修身之道。 不同書體對心性的磨礪各具特色。篆書的圓融渾厚需要氣定神閑,隸書的方正謹嚴講究法度森然,行草的恣肆奔放則需胸中塊壘的盡情抒發。臨寫張旭《古詩四帖》時大開大合、詭巧跌宕的筆勢,讓人頓生「黃河之水天上來」的豪邁;摹寫王羲之小楷《黃庭經》,又需將心神凝於毫末,體驗「一沙一世界」的精微。 於臨摹學習中感受書法藝術之美。書法堪稱「紙上的舞蹈」,每個時代的大師都在點畫間鐫刻著獨特的審美密碼。鐘繇的《宣示表》如老樹盤根,樸拙中見靈秀;王羲之《快雪時晴帖》似流風回雪,把自然意象化為筆墨韻律。臨習這些經典法帖,實則在進行系統的美學訓練。懷素的狂草看似醉後恣意妄為,實則不逾規矩,暗合「庖丁解牛」的藝道之境;蘇軾《黃州寒食帖》將人生況味注入筆端,創造了「無意於佳乃佳」的藝術典範。 在對比臨摹中更能體會書法美學的精妙。將《曹全碑》的秀潤與《張遷碑》的方拙並置,便能理解漢隸「同源而異流」的美學特徵;同時臨寫褚遂良《雁塔聖教序》與顏真卿《多寶塔碑》,可直觀感受初唐與盛唐書風的嬗變軌跡。這種審美經驗的積累,使臨帖者逐漸建立起了立體的藝術認知體系。 從文字品讀中神交古人。黃庭堅《砥柱銘》中斑駁的墨蹟,記錄著貶謫途中的風霜;傅山《哭子詩》的顫抖筆觸,凝固著白髮人送黑髮人的悲痛。臨帖時與這些情感密碼相遇,實則是與古人進行著超越時空的靈魂共振。當臨寫文天祥《謝昌元座右辭》時,鐵畫銀鉤間彷彿能聽見「人生自古誰無死」的慷慨悲歌;摹寫八大山人作品,怪誕造型裏分明藏著遺民畫家的孤傲風骨。 這種文化對話在碑帖題跋中尤為明顯。董其昌在《戲鴻堂帖》中的批註,既是對前人書法的品評,也是對自身藝術觀念的投射。臨帖者通過筆觸觸摸歷史溫度,從《平復帖》窺見西晉文人的交際網路,在《伯遠帖》中感受東晉士族的山水情懷。這種立體化的文化認知,遠勝於單純的史料閱讀。 硯臺中的墨汁漸漸凝乾,案頭堆積的臨作見證著光陰的流轉。臨帖不僅是書法愛好者的精神寄託,更是文化傳承的重要方式。當我們以敬畏之心對待每一本帖,實際上是在守護古老文化的基因密碼。那些穿越千年而來的筆墨痕跡,終將在我們臨寫者的筆下獲得新生,繼續講述著永恆的文化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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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不是我的菜

■蘇佳欣 公園草地的幾個角落,多年來的野花野草自然蔓延,以含羞草和大花咸豐草居多,一年四季都可以看到,而有些野花野草,例如風雨蘭,則要特別的季節才看得到,我戲稱八月風雨蘭,但是去年颱風明顯來遲且變少,九月風雨蘭也隨之變少。這些看來絲毫不起眼的植物,安安靜靜的,卻說變就變,稍不注意,說不見就不見。植物似乎就像動物一樣,也有著不同族群生長的地理範圍,各據一方領地,隨著時間過去,勢力消長悄悄或「巧巧」變化中。真希望我的一點點文字記錄,可以像我亂種植物一樣,把整個公園給種起來。 天天走過路過,處處都有自然風景,熬過一整個漫長的冬天,最近天氣沒那麼冷了,二月的陽光充足舒服極了。樹上的苦楝結果,是一種果實的黃,而地上有另一種別緻的黃,菊科的小蒲公英、也是小金英花,開好開滿開成耀眼金黃,其葉子又叫做兔兒菜,像兔子耳朵、尖尖長長的,特別吸引我注意,趁沒人注意,摘下小花小草,放口袋拿回家給兔兒吃。 我家老兔兒屬虎,天生茹素,但愛吃「野味」,已經度過二輪兔年,也就是十二個春夏秋冬之久。如果像人類小孩的話,可以去上中學了。而那個角落多年來,交替更迭著長出其他野花野草,因為不是兔兒的菜,自然我便不去採。早春長出兔兒菜,來得早不如來得「巧」,本來我只注意到會隨風飄走的蒲公英,不知道在種子形成之前,早就有兔兒菜可以食用。老兔兒一吃到新鮮現採的兔兒菜,好像吞了維他命,眼睛發亮、充滿玩興,至於那小小金英花,他一點興趣也沒有。 凡事不了解或稍有疑問,忍不住就查查網路,原來兔兒菜具有微麻醉性,人不可多食,但是這種麻醉性表現在兔兒身上,卻變成精力充沛的效用,不禁懷疑,莫非麻醉其實令兔醉?這我就不便多加臆測了,起碼我知道兔兒菜不是我的菜。能夠找到老兔兒的菜,我感覺很好,心情就和刮中刮刮樂或天熱來一隻抹茶口味霜淇淋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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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黃克全詩二帖

■黃克全 1.安和路Pub某男女二重唱 擊出閃電的 不是思想 是抹掉思想的 另一道閃電: 那叫肉身 就像以往事築堤 擋住一條洶湧的記憶之河 歌聲,會呼吸的鋼鐵 築起人世的森林 滿林的意志、悲歡 風拂過柔軟和堅硬的心 會呼吸的鋼鐵 地平線的星星搥打出火花 玫瑰呼吸著黑暗的光 雲朵走來走去 宛如以齒輪轉動 但歌聲是會呼吸的鋼鐵 築起世界的意志 儘管悲傷是暗夜血鋸 反覆來回鋸著 思想與肉體紛紛崩落 遠方潮濤宣喻著某種 隱晦的信仰教義 但風拂過滿林的意志和悲歡 柔軟和堅硬的心 撐起世界的森林 歌聲逃出了時間的牢籠 2.福德街某雜糧鋪老婦 妳坐在那裡 所有五榖雜糧慢慢繞妳而轉 如史蒂文生在田納西州山巔的瓶子 世界也繞妳旋轉 雖然妳仍然不知自然的秩序 也不知現實生活比一場戰役還要慘烈 烙下傷痛的火印 留下閃電般的一次記憶 妳是單獨的 也是共有的 妳是身旁這個駐足者 被閃電襲擊下的母親 某些話語以畫面在他心裡拋顯: 母親生前我為她煮過的那  碗 小米粥,始終溫熱著 妳的笑卻漸漸涼冷 我放開緊握的拳頭 掌心的潮汐撲打上眼瞳 像根根金針銀針 而妳仍然坐在那裡 像一座魏峨的山 不知象徵的意義 不知茫然的偉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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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春訊

■韓慧彬 陽春三月,清風拂面,萬千花朵在枝頭綻放,宛如風中搖動的鈴鐺,叮鈴叮鈴地唱著小曲。小河開始漲水,清澈的河水一路跳著歡快的舞蹈,向沿岸的土地傳遞著生長訊號。 春天真的到來了,在這個萬物生發的時節,自當默唱一首自然的心經,感歎生命的堅韌與頑強,鵝黃抹了樹的枝頭,樹便有了生命;大地有了綠色,萬物才富有活力;春訊到了,季節才變得如此動人! 春,你應該欣慰,寒冬時節的草木放棄了嶄露頭角的機會,悄無聲息地鑽進土壤,為生機盎然的你,積蓄生命的活力;春,你應該驕傲,這滿地的奼紫嫣紅,都曾在風中默默等待,此刻那嬌豔的身姿和撲鼻的芳香,皆是為你而來。 杏花微雨,淅淅瀝瀝,婉約朦朧。這個季節,我最愛在雨中撐傘漫步,去體味春雨潤物的含蓄內斂,還有萬物復甦的輕盈歡脫。儘管天色依舊陰沉,儘管空氣中依舊夾雜著絲絲寒意,但我並不在意,只要有陽光照耀在自己的世界裡,又何必理會是烏雲還是寒冷。該過去的總會過去,該到來的終會到來,生命本就如此,簡單生活,坦蕩行事,方能一切安好。走著走著,我那一汪乾涸了一個寒冬的心池也漸漸盈滿了舒暢的漣漪,神思也更加清明起來。 沉默的泥土,往往被春雨滋潤得最多。可是春雨呀,不知你落入塵土之時,可曾為自己失去純潔無瑕而感到可惜?可曾為自己即將面對的汙濁而感到煩惱?我只看到你隨遇而安,來去匆匆。你說,既然選擇了,就應該坦然接受,真誠包容。你說,美麗註定短暫,但卻因短暫而更顯珍貴。最終,汙濁在你平靜寬廣的胸懷中慢慢沉澱,成為一捧滋養生命的沃土。原來,忍耐與理解才是寬仁的真諦。 春雨呀,你當知曉,你已在汙濁中變得更加純潔,而更加難得的,是你那顆悲憫萬物的心。如果說世間的收穫都要經歷失去的痛苦,那麼能在捨與得之間作出正確選擇,依靠的便是那一顆純真的心了吧。 曾幾何時,我一直在抬頭追求那些無法實現的夢想,卻忘了實實在在走好腳下的路,驀然回首時,總會悵然若失。此時,如絲般的春雨落下,彷彿洗刷掉了我眼中的迷霧,帶走了我心中的困惑。人生之路看似漫長,卻又如此短暫,人生的價值可以被埋沒,也可以被發掘,就看你敢不敢去付出,去承擔,正如春雨入泥那般無怨無悔,一往無前。 在春日裡,我與春風同行,與春雨相伴,定能踏平前方的萬千荊棘,收穫屬於我的美好與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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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清晨的黃色校車

■度睿 優雅社區巡迴一周,慢走究竟改進膝蓋,或者惡化?暖黃色耀眼帶著交通權柄的美國學校校車,蜿蜒進入視線,總能帶來神秘氛圍,勾起靜寂想像,一些悵惘或神諭。是否明亮流動校車瞬間引動的時光籌碼,穿越回遙遠無法扣訪的童年,難忘的是自我精神原鄉的童年?地球村的當代,我行在女兒家紐約州賓漢頓小鎮的外圍坡地。 此州規定,校車停車信號燈亮起,學童上下車之際,所有路上兩側車子必須靜候暫停。如果輕易觸犯法規,肯定接到交通罰單。據說未來的美國總統,也坐在某個城鎮的黃色校車內。黃色在國際通用安全標識中,代表警示含義。美國黃色校車給人的一大安穩感,昭告幼兒呱呱墜地後的成長,帶來高度的喜悅。因為未滿五歲的daycare和preschool屬於私校範疇,必須自己接送。 早晨六點四十五分,四歲半的孫女獨自一階一階拾階而上,走入完全不認識人的校車空間,恰如初次巍巍顫顫走路,女兒搶拍驚喜影片的本質。也許現今人們攝照太多影片,影音視頻還有美肌,虛構和真實,已經慢慢遺忘原古的初心愚騃。 報名四個半天的夏令營,是九月開學後搭校車的適應期。其實學校有備餐,探親三個月的倆老,堅持弄點讓孫女先吃,是期待她長高長好,或者饋想自己從前養育孩子數十年,不曾的早起做早餐,心態的逆襲?對於隔代,榮寵還是嚴教,別拿華人思維訓誨孩子,學習美國幼教教師們,一貫讚美的語氣和笑容。 但那物質簡樸的五十年代,從幼稚園起,得讓自己雙腳結實徒步,與馬路相遇,並無校車可坐。小學二年級前在豐原,總一個小小身影獨自悠邈漫步,有時心不在焉地走,有時提高警覺。搬至台中後,清晨母親烹調好愛心便當,準備讓上班父親和上學姊弟四人帶出。吃完早餐,匆促離家,和手足或鄰居小孩走向各自的學校,走過繽紛人群探索的台中公園,學校就在其旁。也慢慢迎向寬闊或窄仄,各自的人生。 門口就是一站。第二天,孫女忘了帶水瓶下來。第三天上車,跟車女老師拿給我們。第四天,跟車老師廣播後,孫女才有些神色惺忪走到車門,早起的她睡著了。下車分離,幼小心靈有些依戀交疊,跟著我和阿公,看著往山谷路慢慢遠走的校車,不斷揮手,該已適應。 從社區山坡往下望,學校就在下方不遠處,上學放學仰視俯瞰裡,白黑黃棕等孩子們、得學會多少拿捏,才能變成大人。聽女兒說開學後,左鄰右舍的孩子都會出現。他們將一起坐著校車,開啟視域,穿越樹林前往童年故事。一如我們幼時伴著風霜雨露,在豐原和台中馬路遊走的縷縷點滴,老來流變成生命軌跡的光華鎖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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