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副刊〉一天

■Yuki 清晨叫醒我的不是鬧鐘也不是窗簾外的晨光初露,而是幻聽。這對我來說是家常便飯的日常瑣事了。起床走到客廳望向月曆上的數字,自己已經被重鬱症纏身九年了。耳朵嘰嘰喳喳,它繼續告訴我自己這幾年有多失敗、多醜陋、多軟弱。我打開收音機,轉來轉去終於轉到古典音樂台,幻聽逐漸被拉威爾的《鵝媽媽組曲》蓋過。我看向窗外,本來在天際翱翔的鴿子停留在陽台的欄杆上,我清楚聽到牠發出咕咕咕的聲音──我終於聽到現實的聲音了。 吃完早餐服用精神科的藥物後,我翻閱起自己剛從書店買回來的書。書本裡的文字是活的,單字會跳舞,對話會唱歌,這不是我的幻覺又發作,而是潛意識對於故事的共鳴發作。我喜歡古典樂的氛圍;喜歡紙本書的觸感;喜歡墨水的味道;喜歡故事的意境,這些事物讓我的早晨感到安心。我沉靜在這種平穩的空氣中,食用完中餐到了午後,我打開電腦,開始敲打鍵盤繼續寫著文章。為了不讓自己在工作途中受到幻聽突如其來的侵擾,我戴起耳機,播放白噪音,把音量調整到舒適的大小。我希望自己能專心工作。對於寫作這件事,我總是希望全心投入在當下,不要讓重鬱症成了絆腳石。 白天我可以有效率地壓制住幻聽,不過到了夜晚,幻聽就像脫韁野馬般在我的耳中四處闖蕩,說著天南地北、毫無邏輯,彷彿是另一個星球的事情。但就算那個幻聽再怎麼大聲,就是不能跟它對話。因為它是虛無、是惡夢、是沒有實體所發出的聲音。我望向窗外,發現有閃電和打雷,天空正下起滂沱大雨,不過我就是聽不見雨聲和雷聲──我又聽不到現實的聲音了。吃完晚餐並服用藥物,我再次翻開書籍,一如既往搭配著古典樂,蕭邦的《夜曲》旋律逐漸在我耳中迴盪,幻聽的音量漸漸變小,就這樣過了幾分鐘,直到它完全消逝,我才聽見現實完整的聲音。 十點一到,我準時帶著古典樂腦袋就寢。這樣的生活九年來一成不變。我不知道未來會有什麼變化,我至今只明白一件事──那就是不能把疾病當作敵人看待,也不能把它當作朋友來看待,我只能以「共存」的心態來包容重鬱症和幻聽,然後緩緩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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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康文的箱子

■高低 康文律師總是穿著那身深灰色的三件套西裝,即使在最炎熱的夏日也不例外。他的領帶永遠繫得一絲不苟,銀色的領帶夾在陽光下閃著微光。但最引人注目的,還是他手中那個黑色箱子。 那箱子比普通的公事包要大上一圈,四角包著黃銅,鎖扣擦得鋥亮。康文提著它的時候,總是微微抬起下巴,步履從容,彷彿裡面裝著足以撼動整個司法界的機密檔。 「康律師早!」 「早。」 他微微頷首,嘴角掛著恰到好處的微笑。法院門口的保全已經習慣了這位律師的做派,只是每次看到那個箱子,還是忍不住多瞄兩眼。 康文走進法院大廳,皮鞋在大理石地面上敲出清脆的聲響。他能感覺到周圍的目光,那些書記員、法警、甚至是其他律師,都在偷偷打量著他手中的箱子。他知道他們在想什麼——那裡面一定裝著某個大案要案的證據,或者是價值連城的合同。 他享受這種感覺。 電梯裡,新來的實習律師忍不住開口:「康律師,您這箱子看著真特別。」 「是嗎?」康文輕笑一聲,「跟了我很多年了。」 「裡面一定裝著很重要的東西吧?」 康文沒有回答,只是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電梯門開了,他邁步走出去。 其實康文自己也說不清為什麼要帶著這個箱子。十五年前,他在舊貨市場一眼相中了它。那時他還只是個法院的文員,每天整理案卷、複印檔。但提著這個箱子走在法院裡,他感覺自己像個真正的律師。後來他真的考取了律師資格,卻依然保持著這個習慣。箱子成了他的一部分,就像那頂呢絨禮帽一樣。每天早上,他都會仔細擦拭箱子,然後放進一份當天的報紙和一副老花鏡。 今天也不例外。 康文走進第三法庭,他的當事人已經等在那裡了。這是個簡單的民事糾紛案,但他依然挺直腰板,將箱子輕輕放在桌上。他能感覺到對方律師投來的目光,那目光裡帶著幾分忌憚。 庭審進行得很順利。康文習慣性地在陳述時輕輕拍著箱子,彷彿裡面裝著制勝的證據。對方律師的額頭上滲出了汗珠。 「本庭宣判……」 法官的話還沒說完,法庭的門突然被推開。幾個記者衝了進來,長槍短炮對準了康文。 「康律師,聽說您接手了王氏集團的案子?」 「能透露一下案件細節嗎?」 康文愣住了。王氏集團?那確實是最近轟動的大案,但他根本沒接手。這些記者顯然是認錯人了。 他提起箱子想要離開,卻被記者們團團圍住。推搡間,不知是誰撞到了他的手臂。那個陪伴了他十五年的箱子脫手而出,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 「不!」 康文伸手去抓,卻抓了個空。箱子重重地摔在地上,鎖扣彈開,裡面的東西散落一地。 時間彷彿在這一刻靜止了。 沒有機密檔,沒有驚天證據,只有一份疊得整整齊齊的報紙,和一副普通的黑框老花鏡。 記者們愣住了,法庭裡的人都愣住了。康文感覺自己的臉燒得厲害,耳邊嗡嗡作響。他蹲下身,顫抖著手去撿那些東西。 就在這時,他聽到了一聲輕笑。 是那個總是坐在旁聽席最後一排的老太太。她每天都會來聽各種庭審,康文一直以為她是某個當事人的家屬。 「康文啊,」老太太站起身,拄著拐杖慢慢走過來,「這麼多年了,你還是這麼愛面子。」 康文抬起頭,突然認出了這張臉。是徐阿姨,他以前在法院當文員時的老同事。 「徐、徐阿姨……」 「你呀,」徐阿姨搖搖頭,「當年就是,明明是個文員,非要打扮得跟大律師似的。現在真當了律師,怎麼還改不了這個毛病?」 法庭裡響起一陣善意的笑聲。康文看著地上的箱子和報紙,突然也笑了。他站起身,拍了拍西裝上的灰塵。 「徐阿姨說得對,」他轉向那些目瞪口呆的記者,「各位,抱歉讓你們失望了。我確實沒接手王氏集團的案子。這個箱子……」他頓了頓,「裡面裝的不是什麼了不得的東西,就是一個老男人的一點小虛榮。」 他彎腰撿起箱子和報紙,仔細地擦去灰塵。「不過,」他戴上那副老花鏡,朝眾人眨了眨眼,「這虛榮心讓我每天都能挺直腰板做人,倒也不算太壞,對吧?」 法庭裡響起掌聲。康文提起箱子,這次他沒有刻意挺直腰板,卻感覺比任何時候都要輕鬆。走出法庭時,他聽到小王在身後喊:「康律師,您的箱子真酷!」 他回頭笑了笑,這次的笑容裡,多了幾分真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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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春天,十個盲眼

■陳尚 鐵道在野火中懷孕時 我摸到陶土罐盛滿待降生的雨 大地是鹽的繈褓,正在破解 你把我們的骨骼撒進麥地 第十次日出前,樹皮都在蛻字 百靈銜著去年的灰燼築巢 盲眼的母親在河邊敲打鐵皮 她總說 河流是倒懸的產道 麥穗撞破不堪的殼 有人聽見來自大地心臟的海嘯 孩子收集著磷火 在凍土裡埋下滾燙臍條 春啊,第十一根手指生長時 我們的血正在返祖化作岩漿 所有倒下的影子開始抽芽 長成通往宮腔的鐵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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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如夢令〉.憶

■子寧 喜歡唐詩「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那種瞬間永恆的空靈感;如夢令例來以仄尾收韻,讀來總覺得氣短韻促,茲用平韻收尾,爭取多一點空靈感。     去歲今朝雨飄, 素手輕攏纖腰。   眸底醉春酲, 人在海涯天杪。   難描,難描, 梨渦月下輕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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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貓、阿嬤和一根彈簧

■何叢 車庫故障,電動拉門失控,像嚴重乾眼症,打不開。前陣子已有怪異行為,要嘛關一半便自動打開,要嘛開一下又自己關上。反反覆覆,一切是它說了算。不久,車庫徹底罷工,完全躺平。 請鄰居尼爾來看,他看兩下,說彈簧斷了,得找專家。車庫裡有彈簧?他打開手機手電筒,往門頂上照,是有一條彈簧架在那裡,粗如小手臂,圈條亦如食指。尼爾說整片木門重量都靠這條彈簧拉撐。 彈簧老舊,有鏽斑,約在十分之一處裂斷了。裂是傷病,所有反反覆覆原是唉哼,都是求救;斷是喪命,是躺平在太平間,再無力氣做工。彈簧豈能起死回生?它勞苦一生,受壓甚重,安息了。 友人楊介紹湯姆來修門,換彈簧,但是湯姆才動手術,一週後才來。一週後,湯姆來了,身材高大,一頭白髮白鬍子,像聖誕老公公。問他手術情況,答一切還好。問這一行做多久了?說四十年。 湯姆明顯是老人,動作雖然遲緩些,做起事來還是很穩當,品質挺細膩。他一共來了兩次,開了兩張收據,主客盡歡。車庫裡,現在除了彈簧,所有東西都很舊。萬事萬物都在變舊,時間所去都是舊時舊地舊人。 像阿嬤。阿嬤早年勞作,傷到腰椎骨,成了病灶,時常要穿馬甲。她挑糞往返菜園耕植,獨力養大四個孩子,後來送養一個女兒,生活萬分辛苦。晚年她無所事事,睡得多,每次去看她,一定要用藥膏幫她推揉腰椎。阿嬤老了。其實還未老之前,很多很多年前,她對阿公已經是舊人。阿公丟下舊人,甚至丟下一個殘疾兒子,去擁抱新人時,阿嬤就真正變成一根彈簧,一直吃重再吃重。阿嬤愈老,皮膚皺得愈像鹹菜乾,沒有水分,也沒有彈性。時間從她身上吸取生命和豐美,同時鏽蝕了彈力,直到她再站不起來,爬不起來,而終於壞掉,完全回不來。 回不來,只能崩了。山崩土石流,一切去了了。明知無能為力,就每每送走一個生命,除了哭泣,還剩下喟嘆和想念。想念無止盡,但想念也會變淡,此後微微。想念阿嬤是這樣,想念貓也是。 貓多麼會跳,一躍就到桌上、櫃子上,似乎毫不費力。所謂腿力就是肌力,肌力好就是彈簧好,所以有彈簧腿之稱。貓跳上跳下,有時俯視人間,有時嬌蹭人腿,出世入世,游刃有餘,伸縮自如。貓生其實非常現實,看透現實是一種能力,可能也是一門哲學。十年,貓在現實中與人廝守,將愛進行到底。回望十載,時間很短,回憶很長很長。 現在屋外有四隻浪貓。浪貓十分警戒,伺候了七年,連摸一下也不給,像太皇太后,褻玩不得,只能奉養著。小龍(一隻青虎班貓)病了,吐舌頭,流大量口水,應該是口角炎。怎麼辦?不給摸,自然也不給捉,就算捉了去看病,高昂費用又負擔不起。只能加營養,餐餐高級罐頭,就算盡人事聽天命——誰說貓有九條命。 果然有九條命,九條連成一根彈簧,把無望變成希望,竟然漸漸好了。浪貓們事實上都有傷病紀錄,最後都自然康復。生命自己是神蹟,它有堅強韌性,有時超乎想像。這樣貓也給人上了一課,算是回報,沒有白食白喝。 像那年,2023,如果此生可以抹去一個年頭,但願是這年。這年,先生變了臉色,言詞刁酸。轉變之間形成落差,落差如瀑,產生能量。所有無形能量都換成一波波壓力,宛如北國陰雪,一夜盈尺成壘。好事者落井下石,愈是雪上加霜。本來就無前途,此刻更一路黑暗。 (怎麼想起童話,想起一根小火柴?) 誰都可觸犯,惟先生不可。龍顏難測易測,所有喜厭好惡,千人一目了然。走了算,每一天都想一萬遍。不走不走,但此情此境,淒涼逼迫如何承受?千斤十架負在身上,釘錘重重敲落,全身骨頭都彷彿脫了節。 崩了未崩,多少時候,道路走成懸橋。 心境動盪,夜與日裂斷,有眠無眠,杳然在日子中發生。幸好聲帶還在,有聲帶就能歌唱,真能歌唱? 聲帶在音符上盤轉顫動,八度翻飛,大調悲亢,小調淒切,或高低,或快慢,像有一根彈簧在跳動。引吭時,彈簧跟著延展;輕吟時,彈簧柔軟壓抑身段。也唱「一路蒙救主引領」,也唱「有時偶是青天,經常是有黑雲」。但凡大江東去,或是聲聲慢,都要用氣支持聲帶。 唱歌真是一份氣力活。有氣,才有力量把歌唱好。生活從來都是水深火熱;人活著要有個樣子,就靠一口氣。頂著這口氣,盡力把歌唱完,即或只是午夜歌唱甘甜,經常不發音韻。 回到書案上,讓文字自己說話。眼球直視電腦螢幕,高度近視加少許老花,視覺調節功能變慢變緩,終於對焦了,就是坐一整天。脊椎整療師再三叮囑,要常常站起來活動,也親自示範操作,這邊還是兩天打魚,三天曬網。月月腰肌勞損(動彈哼哼,近乎失魂),月月向醫師報到,怕將來就要馬甲上身,像阿嬤一樣。 阿嬤也像一隻貓,一天睡十幾小時,睡到後來腦筋遲頓,運轉不靈。同樣一句問答,來來回回七八遍。腦筋變老了,就感覺僵化。僵而易脆,脆而易折。沒有聽說腦筋折裂,只聽說腦筋秀逗,或是腦中風。其實都是不能做工,一步步走向朽壞。 阿嬤從不睡彈簧床,一生都睡木板床。木板不能伸縮,缺少起伏,就也缺乏戲劇性。她渴望起伏嗎?她會說夠起伏了嗎?說了可能叫人又哭又笑。誰不渴望起伏?青春肉體就是起伏,青春在床上是大風大浪也要衝去。遍地風流。什麼時候開始,夜夜只剩韓流(寒流)? 《請回答1988》真好看,暖了心,流了淚。想家,想爸媽,想台灣。想想這些年,先生身邊也是浪淘盡,多少人物。都說人生無常,世道艱難,有人就有心寒。這不是情傷,是行路難。不是錯錯錯,是莫莫莫。 當初是怎麼走上這條路? 先生如師尊,亦如公司董事長。(宗教領袖也有權術嗎?)跟隨先生,也跟隨耶穌,才知道智慧就是清潔。既這樣,怎麼愈來愈不清潔?起初多麼像嬰孩,像風中少年,皮膚光潔,眼神清澈,腰杆直挺,現在卻混濁了,懷疑自己,懷疑先生,懷疑神。 受苦受壓,是為了創造更佳彈性嗎? 心被鍛煉才能持久,一直維持常新嗎? 有時四圍乾渴,清涼何其難得;你杖要打到多沉重、苛刻,方有可喝?你火要燒到多高熱、通紅,方算試煉完全?你手須刺多深,須扎多痛,方能吸出豐滿甘甜? 一身彈簧還能負載多少,多久,多沉? (To be or not to be?) 貓有九條命。 風浪中,是誰從加利利海上走來?「是我!」——一個聲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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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人生行路,茶韻相伴

■徐坤元 我在唸軍校的學生時代就愛喝茶,每逢周末,就爭取放榮譽假 ,這樣,星期日一大早,就可以到女友家與未來的老丈人,共進早餐。 準岳母七早八早的就烤好了八片土司,岳父四片,我四片,配上岳父自醃漬的芥菜,昨晚剩下的辣炒小魚乾空心菜梗,還有岳母最拿手的酒釀紅燒吳郭魚,最特別的是那結了凍的魚汁,真是人間美味啊。再配上500cc大玻璃杯,泡好的天祥茶莊的香片,在那個60年代,真是幸福棒極了。 下了部隊,連隊上還有七、八個老士官長,每個人也是一大杯香片或是鐵觀音,從早泡到晚,蹲在樹蔭下,回憶從前,抗戰,剿共,聊家鄉。 當完排長,調到營部幹情報官,營長愛喝龍井茶,他的龍井茶都買三峽春秋兩季白毫龍井,那是青心柑仔種,一心兩葉,嫩長有白絨絨的毛纖維,條索型,將山泉水煮開放涼,再冷泡龍井茶,存放在冰箱內最少4小時以上,茶湯呈碧黃色,喝起來甘甜潤喉,清爽香味嗅鼻。 退伍後,在高雄賣TOYOTA汽車,為了接近客人,學會泡小壺茶,特別買了紫砂壺,去鹿谷,買上好炭烤烏龍茶,茶道書籍,練習泡茶,品飲,養壺技巧等。與客人天南地北聊天,在歡笑氣氛下簽約賣車,七十九年,我十個月,賣了49輛新車,得到新人獎第二名, 第二年就當上課長,第三年在高雄北高營業所,四個課合力奪得,全省春節比賽冠軍,茶在我賣車生涯中扮演了成功的角色。 八十六年離開汽車業,想要創業開茶葉店,特別去請教,買過我車且在開茶葉店的客戶。 他的一句話,「你在茶葉店,坐的住嗎?能喝整天茶水嗎?」這才打醒我的夢想,實際上,整天你要在店裡陪客人泡茶,喝茶,那也別想去。自此,我才走向餐飲業。 去年整理家中酒櫃,發現一個樹皮做的梯形盒子,打開一開,原來是放了20多年的普洱散茶,那是我任職東元健保IC卡高屏督導時,全國總督導送我的普洱散裝熟茶。 這一放就是二十多年,聞了聞,味道有些淡淡茶香,沒有坊間說的「臭撲味」,又問了在廣東作普洱茶的學弟,他說看起來沒有問題,只要茶葉沒有白色黴菌,泡一些聞聞味道,就知道了。 所幸,沒有那些怪味道,茶湯呈現棗紅透亮,散發出高雅飄逸的香氣,令人一陣清爽,特別是滾水沖入茶壺內,茶葉散發出那種渾厚內斂的香韻,撲鼻而來,頓時不由自主的迎上杯口,用鼻腔吸吮著那種特殊的普洱茶葉香氣,大口大口的吸,猶如飽食可口美味的食材般。 再綴飲上一口,那濃乾樸實的勁道,馥郁圓潤的香韻入喉,剎那間,一種特殊茶氣,讓身心氣血流暢,精神舒順! 從此,也開啟了我對普洱茶的探索與品嘗的興趣。 這兩年來,四處追尋普洱茶文化,買書閱讀,請教專家,品飲各地區山頭老寨,古樹普洱茶,有生茶,熟茶,偶爾去老師家,還能品嘗到號字,印字熟茶,那種茶湯濃稠,果膠類物質豐富,令人還有飽足感。 識茶,泡茶,品茶由懵懵懂懂,略知見微,也讓我找出一條普洱小徑,摸索單一古樹普洱茶葉,品嘗各種拼配的口感,無形之中,越走越遠,越深,那還真是一門大學問。正如經營普洱茶的前輩最常說的一句話「普洱茶的水很深!」 普洱茶對人體的藥理及保健作用,通過歷史記載與現代研究,已證實普洱茶對人是有保健健功能。 台灣大學食品科技研究所教授孫璐西,接受衛生署中醫藥委員會委託,進行普洱茶的科學研究。2008年8月正式提出「普洱茶對血管動脈硬化及對低密度蛋白膽固醇氧化之引響」的報告,普洱茶可以降低高血壓,高血脂,高血糖。但因為茶不是藥物,故需經常性,長時間養成喝茶習慣,才會有其功效。 柴米油鹽醬醋茶,茶雖排第七,但是它的重要性,卻不可小覷,交際應酬需要茶來融入情感,茶禪可以塑造一種文化修身養性,茶葉可以在戰場鼓舞士氣,茶葉還會引發戰爭。 如果買到號稱古樹普洱茶,且價格低廉,就要小心了。有經驗的茶友,通常都是喝了再買。 現代生活,由於工作,學習,生活忙碌,在品茶下功夫的人已經不多了,但是對飲茶的文化藝術,還是值得我們一探,會令您心曠神怡,妙趣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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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灰蝶的短憩

■嚴瀚欽 好幾年了她不願跟我們攀上家山 她始終無法妥協這個世界 突然空出的人形。每個晚上 都會在床上突然坐起 再茫然地睡去——   青苔如今,從裂縫湧出新的綠色 我們把五色紙灑在小坡上 讓日子同時成為 空隙與儀式;當我們 在時間之中不小心 溢出自己的時候 要麼成為先人,要麼成為子嗣   於是在記憶中燃火,把一沓沓紙錢 扔進自己的想像 ——那些深灰色的蝴蝶 在許多年前的一場山火中 撲翅紛飛,開著永恆的玩笑   今年她終於來到這裡 頭髮趨近全灰—— 她親手拔除祖父碑前的雜草 用鐵鏟,鏟去結塊的沙石 點香,下跪,整齊擺放供品   旁邊,她尚未被一副具體的身軀 填滿的生祠,如一芥等待出發的空船 在時間的河上蕩出淺淺的水波   一些叔父聊起族譜和字輩 (他們自幼 便能朗朗地背出) 而我們尚年輕,尚被被翅膀挾持 在這依循的秩序裡 成為紛飛的後代   一如隔著褲腿,被鬼針草刺痛 一如從山上回來時 她渾身的記憶,不知如何落腳   這個晚上,她沒有被世界驚醒 從他墓邊摘下的艾草葉 在銅碟裡安靜地燃燒 辛香,漫過房間所有邊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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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告別過去

■譚丁彔 生命是一場盛大而唯美的盛宴,告別是每一場盛宴的結束,也是另一場嶄新旅程的開始。你我無需感慨,無需傷感,只因每一次告別是為了下一次重逢,為了遇見更好的自己。 我曾經遠離故鄉,告別老屋和田野,去一個遙遠的地方尋找人生的價值。在喧囂的城市中苦苦掙扎,或為名或為利。為了實現心中的夢想,不辭千里旅程累,不畏萬丈紅塵苦。只為一朝成功,不再淚灑故園;只為三生有幸,換得父母笑。在塵世的歷練中,我們漸漸羽翼豐滿,漸漸明白生命的意義,把自己活成了大海中的燈塔,不熄不滅,照亮了他人,溫暖了自己。 周國平曾說:「我喜歡獨處,不去摻和社會上的熱鬧,有了觀察和思考的距離,反而有更多東西可寫」。告別世俗的喧囂,靈魂才得以安靜。能夠與自己的靈魂對話,才會與社會保持適當的距離。冷靜地觀察和思考這個社會,將思想化為文字,將心扉敞向讀者,身處鬧市而偏安一隅,告別喧囂,只為讓讀者遇見更美好的自己,與社會體面地重逢。因為唯有告別繁世塵俗,才能使自己的作品有新的藝術突破和發展。 古有陶淵明,願告別官場,「採菊東蘺下」,創下無數千古詩作;今有梭羅,願告別社會,獨居瓦爾登湖,感受自己與人生的美妙,開創「荒野文學」。告別,從來不是虛情假意,不是逢場作戲,真正達到「問君何能爾,心遠地自偏」的體悟,便再無紅塵牽掛。這種告別是為了實現人生的終極理想,做更真實的自我。 告別俗世的一切干擾因素,跳出大眾籠罩的三界,往往能夠更敏銳地洞察社會的弊病。鮑鵬山曾將文人分為四類,其中「順世者」便是積極地融入社會,他們「與時俯仰」,但終究不能「通其狂惑」。反倒是那些「傲世者」,告別社會,在山林中冷眼窺世,一如莊子,一如老子,反而更能清醒地剖析時代,他們的思想更加一針見血。他們的論說、主張流傳千古,至今不朽。在歷史的長河中,與我們多次重逢,啟迪我們人生的智慧。 敢於向舊事物告別也是一種勇氣,敢於告別才會獲得新生,持有這樣坦然的態度和胸襟的人,才會更好地在每一段經歷中成長,並開啟下一段旅程。告別是一種結束,也是一段開始。「心若不動,風又奈何」,靜靜地生活,告別浮華,只為遇見更好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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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I love 康熙

■吳守鋼 (一) 「黃」袍加身的康熙大帝呈現的顏色是不純,然後不僵,所以,最後也沒有掉進醬缸。中原版圖猶如一幅金雞獨立圖。大清,即滿洲,就是雞頭。曾幾何時雞頭探出身來了,一下把雞身、雞尾、雞腳都吞了進去。這還不算,還把以前與雞一同玩耍過的鴨、鵝、鳥等都裝進金雞身上了。大帝和孫子乾隆的時代,中原版圖最大,此前沒有,此後不再。 那時。 就是雞頭探出身來時,雞頭的人口有多少?答曰:30萬。 而雞身、雞尾、雞腳加起來,人口幾何?1710年的統計是:2億3千3百12萬。 如今上海崇明區的人口是67萬,歐盟的人口為5億人。換句話說,曾經的過去,近半個歐盟的雞身、雞尾、雞腳都在跟著半個崇明區的雞頭的指揮棒在轉,而且一轉就是275年。 這不是在開「人心不足蛇吞象」的玩笑嗎?是的,然而不是玩笑,也不是蛇和象。是雞頭吞下了雞身、雞尾、雞腳,而且,雞頭吞下雞身、雞尾、雞腳以後的成績並不比漢、唐、宋、明差,漢、唐、宋並未道一而貫之,中間還穿插過王莽的15年,則天武後的14年,運氣特佳的宋高宗趙構的僥倖。而咱大清,一清見底,直至最後。 哈哈,30萬vs.2億3千萬。多少年後的如今,是讚揚一半崇明人的勇敢,還是歡歌一半歐洲人的忍耐?俺坐立不安、茶飯不思。只思一個問題:吞下了雞身、雞尾、雞腳的雞頭,此後又是怎麼消化了雞身、雞尾、雞腳的呢? (二) 其實很簡單,概括起來就是一句話: 「張而不弛,文武弗能也;弛而不張,文武弗為也。一張一弛,文武之道也」(見《禮記·雜記下》)即是。 雞頭吞下雞身、雞尾、雞腳的方式就是如此。但是,至今雞身、雞尾、雞腳們面對從山溝裡來的雞頭依然罄竹難書的是「留辮子」和「文字獄」兩點。 先說「留辮子」吧。 俺生也晚,總覺得留不留辮子與穿不穿旗袍實在差不多,不過是時尚。時尚而已。 清末,在外國留學的紳士們,有的頭頂上盤著大辮子,頂得學生製帽的頂上高高聳起,形成一座富士山。也有解散辮子,盤得平的,除下帽來,油光可鑑,宛如小姑娘的髮髻一般,還要將脖子扭幾扭。實在標緻極了(見魯迅《藤野先生》),不是時尚得賽過如今的小鮮肉嗎? 而「旗袍」呢,讓女生穿上旗袍,該凸便凸,有凹就凹,誰見誰愛,誰穿誰愛時,這女生肯脫下旗袍嗎?相信打她罵她都不幹哦。但是,「旗袍」的「旗」不是「八旗」的「旗」嗎? 不是來自山溝溝的雞頭那地方的嗎? 再說「文字獄」。 一個小小雞頭的女真=後金=然後滿清,屬東夷·南蠻·西戎·北狄圈的野蠻民族,此後卻為高度文明的大中華、大中原的漢民族完成了第一部像模像樣,拿得出手的漢語大字典《康熙字典》,編纂了讓漢族驕傲得吟誦至今還沒夠的《全唐詩》,第一幅實測的全國地圖《康熙皇輿全覽圖》。這一切都是託了康熙大帝的福。至於此後的乾隆帝更有發揚光大,史上最大的叢書《四庫全書》之類就省略不提了吧。 該汗顏,還是該歡喜? 俺沒經歷過「文字獄」,不敢多嘴,倒想起小學時的「文字育」來。上學第一天,教科書的第一課就是認識「萬歲,萬萬歲」,也讓俺發誓從此無限忠於萬萬歲。直到中學的有一天,萬萬歲居然還沒百歲就翹辮子了,這才讓俺知道了自然法則才是萬萬歲。同時不覺奇怪,周圍那些爺爺奶奶,父親母親,甚至老師,學長早已明知自然規律就是自然規律,誰也違背不了,為啥依然每天手舉紅寶書,山呼萬歲,萬萬歲……呢 ? 俺才醒悟,其實,在「文字育」面前,「文字獄」只能低下慚愧的雞頭。 (三) 康熙大帝不是大清的締造者,也並非中原出身,卻可劃為最開明的一類。 親政是大帝的特色。 《清史稿》裡無一處記載大帝怎樣裝模做樣地去農家屋裡坐坐,不鹹不淡地去問問今年的收成如何,去嘗嘗攤頭上的小吃,再落下幾滴不比鱷魚多的眼淚,沒有。然而大帝親民,在位時盡量輕減賦稅,因為他知道純種前朝(明朝)的重稅壓得百姓不得不反,才逼出了李自成之類的闖王。另外,「南巡」一詞,如今屬於那個並非皇帝的皇帝的專用詞了,其實,是大帝的沙發吧。生前六次南巡的故事一直傳至今天,連乾隆都效法不已。 大帝空閒時,並沒搓麻將,也沒如三十年不出宮門、不郊、不廟、不朝……的萬歷皇帝那樣忙於煉丹,忙於斂財,而是…… 以滿語為母語的大帝本身就是外來人,所以對外來人、外來文化有著天生的親近感。學習儒學,攝取漢文化精華的同時,也向傳教士南懷仁學代數、幾何、天文、醫學等,在宮中設置研究化學和藥學的實驗室,用西方儀器實地測量後繪製出第一張全國地圖。 這些都與「書中自有黃金屋」的純金中原人不一樣,所以,有叫楊光先的官員哭訴「寧可使華夏無好曆法,不可使中國有西洋人」,嗚呼,太純!不,太蠢。 親征是大帝的又一特色。 處處效法大帝的孫子乾隆帝曾自封「十全老人」,但親征卻僅限於嘴上。唯有大帝親身騎在馬背上完成了擴展版圖的偉業。 此後,也面對咄咄逼人已經能聽到沙皇鐵蹄聲的康熙大帝為了宰斷後患,不讓北極熊有進一步東進的野心,簽訂了《尼布楚條約》。這是中原有史以來第一次與異國簽署的條約。中華帝國與外國向來只有朝貢與冊封的往來,在自己的字典上從來沒放進過「國境」、「國界」之類的詞彙。 大帝並非中原出身,身上沒穿上「唯我獨尊,唯我為大」的外套。要是他的子孫們也學學大帝重實際,少夢幻的處事方式,也許不會在醬缸裡陷得太深,此後也不會有鴉片戰爭的困境、義和團的荒唐吧? (四) 凡在中原坐過第一把交椅的君主,後世均有評價,這就是所謂的「諡號」。比如: 劉邦,諡號:高皇帝;李世民,諡號:文武大聖大廣孝皇帝;趙匡胤,諡號:英武聖文神德皇帝。 …… 那麼,康熙大帝的諡號呢?「合天弘運文武睿哲恭儉寬裕孝敬誠信功德大成仁皇帝」 啊喲!大帝在位61年,中原史上在位時間最長,那麼,諡號也該最長嗎?讀這一字一句,好像在讀《論語》。那就封他為「《論語》大帝」,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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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渺光之律 小米羅藍俳句

鷺鷥輕點湖泊 暗鈕 悲情線條起伏 歲月壕溝 孤寂一望無際 曠野 暗香 深邃的瞳孔 風乾的視線 夕陽軌道 竊竊私語 含羞草微開的眼 習慣忘記自己的名字 北風蕭蕭 雲朵黏在天空 棉花輕飄 流浪的音符 四季之音 秋意 風與落葉對撞 城市翻譯的語言 時尚 (華文俳句社供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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