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副刊〉七星潭行腳

■耶子 冬寒清晨六點半,遠天灰雲垂壓墨藍的海際,朝霞一抹和海線平行,霞光漸漸暈開橙黃黃的彩筆,暈至極致,露出一絲朝暾鮮亮,緩緩從一個弧孵成圓,一天的圓心彷彿被畫定了。迎接這喜悅的一天,不禁向陽向海脫口,大喊:「早安」。 漁船比我更早,早在黎明暗色就在遠處波濤等待。竹筏被器械吊往海邊,幾人合力快步涉入海水,在海浪湧來的阻礙下,奮力一堆,向等待的漁船駛去。漁獲接駁的任務在海天場景中完成,海巡人員亮橙橙的制服已站定位,準備檢查。海風冽冽,海水凜凜,我用幾張相片遠遠記錄漁人的辛勤。 中型吊車駛近竹筏,漁貨在機械下移位,而後吊車緩緩行過沙灘,將漁獲再吊入卡車。卡車只距我十來步之遙,我端詳巨大的漁貨被吊起來秤重時龐大的身軀,幾乎有成人大小的身量。一個也是早起的女遊客靠近好奇拍照,並問:「什麼魚啊?」漁人卻回答:「妳有開車來嗎?」我一頭霧水,聽完他們的對話才知道答案是:「翻車魚」,近年來被當地人稱為「曼波魚」來行銷的魚種。 此時天色全亮,海藍泱泱,聳揚起伏;山鬱盤盤,峻嶺昂然。我走向海邊,海濤轟然拍岸,擊向群石,後退時白樣樣的水花,發出疾速的「嘓嘓嘓!」像飢渴的喝水聲,暢快灑脫;也似狂飲,萬杯不醉!遠眺墨海滾滾,思緒隨之無垠,乘風飄蕩,蔚藍而壯闊。山,此刻更清醒,展出層疊的肌理,將綠意撐出挺拔,是健美陽剛的嶙峋,吸引著目光攀爬,直往天際,與白雲逍遙同遊。 長長的海岸線走了一回,經過石礫、經過沙灘,山海隨著不同的駐足,送來不同角度的美景,一再流連,想把這片山海刻入心版,但肚子餓了,早餐的香氣彷彿在呼喚了,我得不捨回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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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 自珍集 〈減字木蘭花〉‧驚夢

■子寧 魂驚神錯 花落無聲人寂寞 秋月孤懸 夜夜綿綿夢寐牽 憑欄悲默 今世前身情索索 蒼海桑田, 人我何曾結有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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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榕樹下

■陳映瓊 老屋門前有一棵大榕樹,承載了我兒時的所有美好回憶。每當我歸家時,那團墨綠的樹冠,有著和太奶奶一樣的親切笑顏,張開雙臂迎接,似乎在朝我點頭微笑:孩子,你回來了。 青苔在大榕樹下的石凳子上肆意生長,彷彿訴說著歲月的滄桑。樹葉和枯枝零零散散的躺在地上,化作春泥之前,隨風一起圍著大榕樹飛舞,像是離家的孩子在和母親做最後的告別。 沒有人知道這棵大榕樹活了多少歲,但可以確定的是,它陪伴了村裡幾代人,見證了村子於時光中變遷的點點滴滴。媽媽告訴我,她小時候經常在這棵樹下乘涼、做手工,那時它已根如盤龍,皮若裂岩,枝繁葉茂,綠蔭如蓋,如同百歲老人,為她遮陽蔽日。 大榕樹有著自己奇特的生長方式,樹幹長到離地面約一米高的地方,突然拐了個彎,以45度角斜向生長。樹幹宛如一條結實有力的長臂,橫跨著池塘,成為孩子們玩耍嬉戲的絕佳場所。 這顆大榕樹是孩子們最好的夥伴。每當放學後,我和小夥伴們就會迫不及待地奔向這棵大樹。雖是一群小女生,卻像小猴子一樣靈活敏捷,手腳並用,奮力攀爬到樹枝上。粗糙的樹皮磨得手心發紅,偶爾還會被刮上一道道淺淺的劃痕,但對於我們這些貪玩的孩子而言,這些疼痛實屬微不足道。 春暖花開,萬物復甦。我發現燕子在大榕樹上築了鳥窩。這是我最開心的時刻,悄悄地靠近鳥窩想要一探究竟,又擔心嚇到小鳥,就屏住呼吸,卻把一張小臉蛋憋得通紅。有時能看見幾顆青白色的鳥蛋,有時能看到剛孵出來的小鳥,這些小生命睜著稚嫩的眼睛,好奇地打量著這個陌生的世界。平常它們比較安靜,到了傍晚時分,就會張開嫩黃的小嘴,嘰嘰嘰叫個不停,呼喚著媽媽歸來。我們感同身受,急切地張望天空,期盼它們的媽媽快點回來。呼喚我回家吃飯的太奶奶見狀,就會笑著說:「你們圍在這裡,小鳥媽媽不敢回家的。你們快點回家,讓小鳥媽媽早點歸巢吧。」我們這才依依不捨地離開,一步三回頭,希望能看到它們媽媽的身影。 夏天悄然而至,到處熱浪襲人,大榕樹就成了我們的避暑天堂。我們會爬到樹的分叉處,當成天然的躺椅,聽蟬鳴蛙聲,看藍天白雲,享受著無憂無慮的童年。大榕樹像是一把巨大的遮陽傘,將池塘邊的路面罩得嚴嚴實實。在那個沒有空調的年代,村民們都喜歡擠在榕樹底下乘涼、喝茶、聊天,享受著那份難得的清涼與愜意。每個夕陽西下的黃昏,我常常坐在大榕樹下的石凳上寫作業,樹蔭婆娑,斑駁的光影在作業本上跳躍著,不知不覺已是華燈初上,卻猛然發現該寫的作業還都沒有寫完。 大榕樹帶給我們的快樂遠不至此。有時,我們會在樹下撿拾樹葉、枯枝,然後跑到田間採來野花,拼湊成房屋、花環等圖形。有時,我們會在樹下玩捉迷藏,這顆幾乎足以獨木成林的大榕樹,就是天然的藏身之地,常讓尋找的夥伴頭疼不已。有時,我們會圍坐一起,津津有味的聊著熱播動畫片,憧憬著外面的未知世界,是不是和動畫片裡一樣充滿了甜蜜的冒險。 大榕樹同樣給予了我力量。成長的路上並非一帆風順,總會遇到一些難題或者煩惱。每當此時,我就獨自一人,輕身倚靠在大榕樹下,向它傾訴我的苦惱。它多好啊,總是不厭其煩的靜靜聆聽,做我最忠實的聽眾。當吐出心裡所有的不快後,我頓悟了:這棵大榕樹經歷了數百年的風風雨雨,始終都堅守著腳下的土地,未曾倒下。和它的年復一年的堅持相比,我的困難又算得了什麼呢? 嬉鬧、捉迷藏、攀爬樹幹、過家家……這些簡單的遊戲在四季的輪迴中不斷上演,我們把這棵大榕樹當成遊樂場,度過無憂無慮的童年。大榕樹在我們的人生道路上留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成為一道永不褪色的風景線,也是我們長大離開家鄉後無法抹去的鄉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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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彼日

■紀小樣 午後,不小心搭錯車 就到這裡了;要不然舌頭也不會 被那杯不知名的咖啡馴服。得空 再帶兩罐啤酒陪回憶出去走走 大半是人事已非的。 但已無所謂!書裡有尼采 藍芽耳機裡有莫札特…… 就是半個德意志 我知道:一個人不叫 孤獨;一群人才叫寂寞。 陪自己看海的藍,看海的 自由與遼闊;整理好行囊裡的風 再坐在海堤上寫信給遠方的朋友 看夕陽散出餘霞,在海角 輕輕拉住我的衣袖 眼睛莫名穿過一隻船 想想,當貓的影子其實也不錯 沒有相識的旅店;半瓶喝賸的 紅酒;半隻龍蝦螯的晚餐 似曾相識的旅人;為了某種 虛幻的人氣指數,手機裡的 歐巴又做了一次失敗的告白 (他那戲劇性的腦袋盡日想著 觀眾會笑的臺詞……)說真的 我笑了。那兩隻貴賓搖尾的旅店 主人閒談時喚牠們波浪與海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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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氣質非凡的古箏女孩

■洪金鳳 會認識如麒這個可愛又貼心的女孩,是因為與他爸爸文坤熟識,我曾為文坤寫過一篇文章,所以他們全家人都認識我。 文坤全家人是虔誠的基督教徒,每週都有教會的活動。那年年底聖誕夜,剛好我沒事,文坤就邀請我參與他們教會小組的聚會跟交換禮物。 與會的成員大部分屬爸媽級的年齡層,年輕的美少女只有如麒一位,看她在現場忙進忙出,端食材上桌,細膩有禮,尤其她的甜美笑容,讓我留下深刻的印象。 去年年底,他們教會舉行聖誕活動,如麒受命出席表演她的拿手樂器——古箏,文坤約我與會,我依約前往。 表演現場令人喜樂的除色彩繽紛的聖誕燈光及飾物外,最令我感動就是如麒的演出。 當她落落大方、神情裡有自信地端坐在古箏樂器前時,就如從古代美女圖畫走出來的美女一般,古箏樂音在她手指靈巧的撥弄中,傳達出悠揚的古典之美,每一首樂曲在她指尖的詮釋裡,讓人心靈感受到美好與安靜,如此這般的天籟之音,打動所有在場聆賞的聽眾。 尤其她不時地在彈奏間,抬頭目視聽眾並展露出甜美無瑕的笑容,我的心都被她柔美的表情與樂音給融化了,當然演奏完畢,除了我給予熱烈的掌聲外,全場聽眾無一不高喊「安可」聲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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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台南小品 ‧ 虱目魚湯賦

■朴樹小子 身為台南鄉鎮的農工背景子弟,能吃飽暖身的「魚湯」是我童年早午餐的主要選項之一。 我哪有很愛魚湯? 本來沒察覺,直到在外地讀書,要早餐時,才驚覺「我的愛,缺了一塊,就不精采」。在嶄新大都會的學區周遭,年輕人是消費主力,很少單純賣中式飯、湯類,多半要摻雜吐司、漢堡等「洋味」,搭配優惠集點,全台皆有分店。 那裡的在地炒麵還不錯,但長期吃,稍感困乏,而學區少數中式飯菜的早點,口味上總有隔閡,重油重鹹,且不賣魚湯。 「你怎麼那麼愛魚湯?」同屬千禧年後的朋友們不解。 可能因為小時耳濡目染吧。我心心念念的,僅是一碗熱騰騰的清淡魚湯,配一小碗飯,口味合理,價格實惠,情感用心。 在街頭無助地尋覓魚湯時,才理解那刻進心底的名字,全都寫著老家的店,每個名字象徵一宗魚湯門派。我像個失戀者,行吟水溝畔,千里尋湯,道阻而長且伊人不在水中央。 直到今日回南部,還是因熟悉緣故,比較習慣老家的,甚至還看到來自老家的魚湯品牌,全台展店(價格和口味也拓展了)。於是,在此以家鄉風味為基礎,進行一番「虱目魚湯早餐店」心得綜整:   一、時序 傳統台南的魚湯,要以早午餐為宜,為何?雖是台南,但老家不在府城(台南市區),而是鄰近原產虱目魚地帶的佳里小鎮,平原大地,魚塭農野連天。魚隻都是當天清晨從魚塭直達漁市,再由各家老闆精心挑選,一籮筐一籮筐的帶到店家。所以,最正統的店家營業時間,是跟著漁市在放假。這些,是長期吃出來的觀察。當日捉、當日煮,和溫體牛同趣,這就叫「溫體魚」(但,魚為變溫動物,避免生物老師讀了抓狂,還是備註一下)。 一般而言,只賣早午餐的店家,通常是當日鮮魚所煮,至於晚上也營業的,多半會用真空或冷凍的魚,我認為沒所謂好壞,坦白說,吃起來新鮮就好,湯頭才是重點。也因習慣,我晚上很少喝虱目魚湯,多在白天。   二、肉燥飯 和魚湯的最佳搭檔,我想,是肉燥飯。 「無肉令人瘦,無竹令人俗」。肉燥可分為篤實的「精肉」、豐腴的「油肉」版本。 我喜歡的肉燥,屬於後者,吃起來比較彈嫩油香,和米飯搭一起,口感醇厚、醬汁香甜,灑一些白胡椒粉,不膩而清爽。當然,記得早餐別吃太多,一碗接一碗,據說,這屬於澱粉、高油的熱量炸彈,會炸出三層肚。 我的家人則較喜歡「精肉」。通常小肉燥們會滷到充滿油蔥、醬香,清爽不油,那也是人間極品,在台南老家這二種都有,但賣油肉版本的較多──我方勝利。 「湯」是閩菜的精彩重點,雲嘉南的菜,受福州菜系影響,主打一個「清甜」,就是不要太鹹,最好能像日本料理講求「鮮美」。肉燥飯也是,我不習慣過於重鹹的肉燥飯,有些更慘的就是「又鹹又沒味道」──看似矛盾,但懂煮菜的一定明白我在說什麼,比如鹽巴加水,加再多,也只會鹹。所謂「味道」,則需要食材和食材本身的滋味闡發,和鹽巴、調料無關,調料最多只是提高味覺「亮度」而已。 大學曾經和朋友發完傳單,在附近市場吃肉燥飯,正如上述,很鹹卻沒味道,店家放了一堆豬油角,卻沒滷好,整個蒼白黏稠。我素來怕辣,但罕見的拿起辣椒醬拯救我的五十元這一碗。朋友戲弄我,大笑,加辣醬,你總算融入文化裡了! 也有標榜台南味的店家,只會猛然加糖,吃下整個人瞬間糊塗了,就像是一場誤會,感情的騙局。原本,本格的台南味是清甜,山寨版的甜是假惺惺、賣弄作態。 關於價格,以家鄉目前肉燥飯而言,一碗大約落在十元至三十五元。賣超過四十元的,一定要非常有水準,否則難以使人信服。何況,十元者,老店也,口味可不輸給人呢,給人幸福,和大眾交陪而生。 以前家裡不寬裕,一家子出門喝魚湯配飯,就點白飯「攪鹹」,拌湯汁,有肉和醬香,其實我覺得這樣最剛好,不搶走魚湯主角,日子平淡才會走得久遠。   三、滷菜 我最喜歡滷油豆腐,每只都是金寶盒,咬一口醬汁四溢,熱呼呼還有豆香,讓人白飯一口接一口,我講台語都叫它「豆干炸」。 而炸麵輪,則稱為「牛車輪仔」,也是生來吸湯汁的,口感豐富,比豆腐更有彈性。 這些配料,讓滷肉燥的大鍋變得更香,醬油、油蔥或八角亦有一定比例,講究的店家,還會去撈掉過多的肉燥油,就是要避免膩口。 其他例如荷包蛋、滷蛋,都是配飯配魚湯的選擇,我喜歡荷包蛋煎到蛋白焦香,但蛋黃還有流心,戳一下,蛋黃液將米粒鍍上黃金,屬富豪吃法。 而虱目魚腸,其實我不敢吃汆燙的,搭再多薑絲、芥末都無法,怕魚腥。但若是炸的撒白胡椒粉,那可是一場天堂饗宴,也得要魚新鮮,才有腸可吃,清洗可是費工夫的。我的外婆常蹲埕口,殺完虱目魚,魚腸就拎到流理台慢慢清,真是「三千煩惱腸」。在台南時,不妨試試。害怕者,可從炸腸版本試起。   四、魚湯 正統的南部虱目魚或草魚湯,要鮮,都會用雞骨、豬骨、魚骨等熬製,需要反覆瀝掉渣滓,湯才會清。另外,要甘美,還得加上甘蔗頭、蘋果、洋蔥,特殊風味則會加「西瓜綿」,古法慢熬,大鍋湯熬煮會比自家的豐富很多。 以上是真的。 老家有間魚湯店,髮見灰白的老闆已開業幾十年,我喝完一碗還會加湯,不只因續湯免費,他那鍋魚湯打開,還有整顆洋蔥、削好的蘋果漂浮。我不免去讚美他,老闆感慨,那是因為兒女都大了,已不急於賺錢,最近新開的店,很多等不下都是加湯粉下味素。 影響健康與否,我想只要不過量都還好,但是老店們的這種魚湯,非常清澈,絕不隔夜賣,味道豐富,不怎麼鹹,甘而美,湯之王者也。且享用不覺負擔,口也不乾,舌也不燥。我喜歡的,正是這種。 現今有許多魚湯店,或許用「霸王、痛風」之類標榜海鮮材料齊全,甚至一碗湯放一隻螃蟹、一段龍蝦──但湯頭才是靈魂,也許年輕一輩的消費者們多計較於材料,湯也喝不完,沒差,所以店家無可奈何,寧可用配料吸引人, 乃至喧賓奪主,螃蟹海產搶了魚湯的風頭。 但正統老台南人,如我一起齊坐吃早餐的鄉鎮耆老們,一口湯下去,就知這店的操守還在不在。常聽他們閒聊現在還有哪些店,仍有這番古老風骨。 外地,我有遇過配料熟悉,湯也清的魚湯,可是一股酸說不上是什麼,偏鹹,直到我發現裡面加了白蘿蔔、福菜,居然在魚湯裡,靈魂迥異如此哉!那之後,去就改點油豆腐湯了。 我認為,喝魚湯最怕的,便是看來料很多,湯頭卻混亂不堪,那就像靈魂沒什麼內涵卻把自己一身喬裝打扮,自以為很有派頭的俗夫,重點是,這種人收費還很高呢,四處宣揚自己功業的偉大。 好的魚湯,不用點什麼魚肚、魚皮魚肉大餐,只需一碗清湯佐三顆魚丸,心情足矣。就像盡忠職守的高尚士,不用和他多說什麼,他也不必譁眾取寵,可是相處起來,會感受到無盡的貼心、智慧、原則。 我在老家觀察,以魚湯為早餐主食的年輕族群日少,銀髮族居多。所以,一旦坐我身側的客人,出現佳里小朋友,我不免期待,好似這是種偉大傳承──去吧,接續魚湯魂,我們把所有的祕寶都放在那裡,成為魚湯王吧! 魚湯子曰:「小鎮佳里兮素敦古,平原寬廣夢無邊;市街食販兮多熱鬧,食了暖心上工前;虱目魚湯兮貴清甜,一口瓊漿暢心脾;好味無窮兮甘蔗頭,樹立風骨韻無窮;虱目魚肚兮美人哉,鮮嫩白皙慰五臟;綜合湯無刺君子也,各方好料色俱全;湯魂燒燙燙清新志,臥龍先生寧靜遠;韭花薑絲兮五辛來,幼芹蒜酥幸福在;鎮民好店兮何處尋,壇墘佳興有福音;好手流派兮皆不同,阿霖阿粉加阿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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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繃帶

■紫水晶 那是一場勢均力敵的網球比賽,有不少人期待著這場對決。 一開場,L選手的腿上就裹著厚厚的繃帶入場,有人說,L選手帶傷上陣,W選手有可趁之機,就算贏了也不光采。 也有人說,如此說來,W選手壓力豈不更大,倘若輸了,還會被說連一個受傷的人都贏不了,是不是差距被拉開了。 還有人說,運動員誰沒幾個傷,說不定W選手也有傷,只不過觀眾沒看見罷了。 也有人說,L選手帶傷上陣,說不定能激發他,逼出更好的自己也不一定呀,反而是W選手容易因此而疏忽了、大意了。 那一個繃帶,對雙方來說,到底是誰的優勢、誰的劣勢,誰也不好說,但可以確定的是,勝敗乃兵家常事,這場比賽的贏家只能有一人,結果也只有一個,哪裡有那麼多的「但是」、「可能」、「因為」,哪裡有那麼多的理由與藉口呢,這回輸了,下回贏回來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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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銀杏書簽

■張學華 老張已經清理了許多天,終於把那些堆在牆角與櫃子裡經年累月無人理會的書,統統歸置到了門廳當中。他獨居的屋子顯得愈發空蕩了,仿佛被時光之手掏空了內臟,只餘下四壁的虛空在呼吸。書堆卻像一座小山丘,幾乎要觸到房頂,書頁間久藏的灰塵在陽光裡浮游,如同無數微小的魂魄在光柱裡飄蕩起落。他重重地坐進破舊沙發裡,沉沉地喘了口氣,只覺得眼前這堆山丘似的書,竟比那搬書收拾的力氣活更加沉重地壓在了心頭。 起初,他只想把那些早已用不著、也無人看的書清理出來。可翻動之間,那些書頁卻彷彿有了生命,帶著久遠的氣息,不斷牽扯著他的記憶。他翻開一本硬殼精裝書,書頁發出乾枯、清脆的聲響,其中忽地掉出一枚泛黃的書簽,夾在書頁之間,仿佛一個被遺忘的舊夢。他拈起一看,原來是一片乾枯的銀杏葉,葉脈清晰如初,金黃的顏色卻已褪成了陳舊的暗黃。葉子邊緣微微捲起,乾枯脆薄,輕輕一觸,便發出細微的碎裂聲,仿佛輕輕一觸便要散盡這半生的微光。 老張摩挲著那薄薄的銀杏葉,眼前模糊地浮現出妻子當年在燈下讀書的情景。那時窗外飄著細雨,燈光溫黃,妻子就坐在桌邊,低頭沉浸在書頁裡,溫靜如一幅褪色的畫。銀杏葉書簽就夾在她正讀的那本詩集裡。老張當時湊過去,看見書頁上印著幾行詩,便忍不住念出聲來。妻子含笑抬頭,眼神溫柔地看了他一眼,卻什麼話也沒說。燈光下她微微的笑意,與書頁裡詩行清冷的光澤交織在一起,仿佛暗夜中悄然綻放的花,無聲無息卻動人心魄。老張當時只覺心裡一暖,卻也未曾細究那笑容背後,是否裹藏著更深的言語。 書堆門口傳來咚咚的敲門聲,老張應聲開門,收舊書的男人來了。那男人身材矮壯,動作麻利,沒多言語便低頭開始點數,將書一本本丟進大麻袋裡,動作粗率,毫不憐惜。老張默默看著,心頭微有不適,卻又說不出什麼。那男人數到那本夾著銀杏葉的詩集時,粗硬的手指只捏住書脊,猛地就要往袋裡塞去。 老張不知哪里來的急切,身體竟比頭腦更快行動了:「等等!」他一步搶上前,硬是從對方手中奪回那本詩集,動作裡竟帶著一種不顧一切的莽撞。「這本……不賣了。」他聲音乾澀,彷彿喉嚨裡堵滿了灰塵。 收書人驚愕地瞥了他一眼,帶著一種不解的漠然,又繼續低頭收拾其他書去了。老張抱著書退後幾步,仿佛護住了一團微弱的火苗。他低頭翻開那本詩集,銀杏葉書簽依然安靜地躺在原處,像一位守口如瓶的故人。他輕輕抽出書簽,那片葉子脆薄得如同蟬翼,指尖撫過,發出細微的碎裂聲,卻仍執著地保持著完整的輪廓。 他重新翻到夾著書簽的那一頁,目光掃過當年曾讀給妻子的那幾行詩。紙頁上字跡依舊清晰,然而就在那印著鉛字詩行的下方,他卻驀然瞥見了另外幾行小字——字跡不是他的。是妻子的筆跡,一筆一劃,笨拙卻認真,仿佛在小心翼翼地復刻著某種深情:   我的心裡種了棵銀杏樹, 是你不經意投下的一粒籽。 它長在光陰裡,站在沉默裡, 不聲不響,卻早已根深蒂固。   老張的手指僵在泛黃的書頁上,彷彿被詩句的根鬚纏繞住了。窗外一片寂靜,只有銀杏葉在風中無聲墜落。他緩緩地、緩緩地坐進椅子裡,書頁上那幾行模仿的墨蹟仿佛浸透了時間的水分,在他眼前洇染開來。 原來時光深處,竟藏著這樣一株無聲無息的銀杏樹;那樹根一直往下生長,穿透層層記憶的泥土,緊緊攥住他如今這顆遲鈍的心房。 人生有時便是如此,有些樹根深埋於地下,待到枝幹枯索之時,我們方才恍然明白——那被時光幽閉的綠意,其實早已默默支撐了整段生命的年輪。那枯葉書簽無聲地躺在書頁上,如同一個被遺忘的承諾:它不聲張,卻始終固守原地,只待某天被重新拾起,才將封存的重量輕輕擱回我們掌心。 當老張枯坐椅中,指尖在妻子模仿的字跡上久久停留之時,書頁上那句「站在沉默裡」的墨痕,彷彿正悄然延伸進房間的空氣。暮色漸濃,那些未曾說出的言語,那些未曾伸出的手,終於如葉脈般顯現於光陰的薄脆之上——原來最深的根鬚,往往攀纏在命運沉靜無言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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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睡蓮雅韻

■徐成龍 晨曦微露,攜著柔和的暖意,輕輕拂過沉睡的大地,繪就一幅溫馨的畫卷。友人的盛邀,宛若初夏晨風中最為清新脫俗的序曲,引領我步入一場尋覓靜謐與至美的夢幻之旅,共賞湖中睡蓮的曼妙舞姿。 蜿蜒的鄉間小徑,兩旁是鬱鬱蔥蔥的田野織錦,遠處山巒連綿不斷,含情脈脈。晨光透過密集的樹梢,灑下斑駁光影,如同時間的碎片,在地面上輕輕跳躍。白鷺,這天空的精靈,時而低飛掠過水面,激起層層細膩的漣漪;時而優雅地駐足田埂,以獨有的風姿,為田園風光添上一抹不可多得的靈動與活力。 漸行漸近,一股清新脫俗、淡雅至極的氣息悄然襲來,那是睡蓮獨有的芬芳,在晨光中更顯清冽。轉瞬間,一湖絢爛的睡蓮映入眼簾,美得令人心旌搖曳。蓮花在水面上輕盈起舞,色彩斑斕,紅得熾熱如火,白得純淨如雪,粉得溫柔如霞,每一朵都如同精心雕琢的藝術品,鑲嵌在碧波蕩漾的湖面上,繪就一幅動人心魄的畫卷。尤其是潔白的蓮花,花瓣層層疊疊,宛如初雪般潔白無瑕,輕輕伸展於水面,又似仙子遺落人間的輕紗,純潔而莊嚴,令人心生敬畏,不敢輕易驚擾。朵朵白色蓮花,宛若一位位超凡脫俗的神女,肌膚晶瑩剔透,姿態綽約,散發著一種難以言喻的迷人魅力與深邃內涵。 睡蓮之葉,碧綠而飽滿,彷彿一片片精心雕琢的翡翠,穩穩托起花朵,為水面鋪設了一層柔軟的綠毯。微風拂過,葉子隨風搖曳,與水波共舞,奏響了一曲自然界的和諧樂章。而那葉柄,則是睡蓮的神奇魔杖,無論水位如何變化,總能巧妙地調整葉子的姿態,使之始終優雅地浮於水面之上,展現出一種超凡脫俗的從容與淡定。此景此情,實為植物界中難得一見的奇觀。 在這片睡蓮的王國裡,每一朵花都是一個未完待續的故事,每一片葉子都是一首低吟淺唱的詩篇。它們或羞澀地含苞待放,或傲然地綻放芳華,以各自獨特的方式詮釋著生命的美麗與堅韌。粉紫、淺黃、粉紅……色彩斑斕的花朵交織在一起,如同夢幻般的調色盤,將這片水域裝扮得如夢如幻,簡直是人間仙境再現。 睡蓮之美,不僅在於其外在的驚豔絕倫,更在於其內在的深邃與高雅。它們靜靜地生長於水中,默默地綻放著生命的華彩,不求世人的矚目與讚美,只願以最本真的姿態展現生命的本質與美好。文化的長河中,睡蓮更是被賦予了豐富的情感與寓意,成為了純潔、高雅與美好生活的象徵。 凝視水面上那輕輕搖曳的睡蓮,我沉醉其中,任思緒隨風輕舞,與那些跨越千年的古詩句交織在一起,共赴一場關於睡蓮的詩意盛宴。 「綠竹含新粉,紅蓮落故衣。」王維的筆下,睡蓮不僅僅是季節的信使,更是生命更迭的見證者。春日裡,綠竹挺拔,嫩葉間蘊含著初生的希望與活力,而睡蓮,則悄然褪去冬日的沉寂,以一抹新粉,宣告著生命的復甦。及至夏日,紅蓮盛放,那「落故衣」的瞬間,不僅是花瓣的輕舞,更是歲月流轉中,對過往的一種溫柔告別與深情緬懷。 楊萬里以一句「紅白蓮花開共塘,兩般顏色一般香」,勾勒出一幅和諧共生的畫面,紅白兩色的睡蓮,如同兩位優雅的舞者,在同一舞臺上旋轉、跳躍,它們的色彩雖異,卻共同編織著夏日的芬芳之夢。 劉商以更加細膩溫婉的筆觸,在〈詠雙開蓮花〉中賦予了睡蓮以生命與情感。「菡萏新花曉並開,濃妝美笑面相隈。」他巧妙地將睡蓮擬人化,那初綻的菡萏,是清晨中剛剛梳妝完畢的女子,帶著濃妝與美笑,羞澀而又自信地面向世界。這樣的描繪,不僅展現了睡蓮的嬌豔與嫵媚,更賦予了它一種靈動與生機。 睡蓮,這水中的精靈,不僅以其外在的柔美觸動了我們的心弦,更以其內在的力量,啟迪著我們的智慧與靈魂。每一次凝視睡蓮,都是一次心靈的洗禮,一次與古人跨越時空的對話。我們在那輕盈的花瓣間,讀出了歲月的深邃,在那一抹淡香裡,感受到了生活的真諦。 睡蓮以其優雅的姿態與易養的特性,贏得了世人的廣泛喜愛。無論是置於池塘之中,與群芳共舞,編織成一片絢爛的花海,還是精心盆栽於家中一隅,為生活空間增添一抹清新與活力,讓家宅更顯生機盎然。在江南那些聞名遐邇的園林中,睡蓮更是不可或缺的景致之一。它們或依偎於古色古香的亭臺樓閣之旁,與歷史的沉澱相得益彰,展現出一種跨越時空的和諧之美;或點綴於現代感十足的建築設計之間,以自然之靈韻,為鋼鐵森林增添一抹溫柔的綠意。睡蓮與建築的相互映襯,共同繪製出一幅幅動人心魄的畫面,讓遊客們流連忘返,紛紛駐足,讚歎於大自然與人文藝術的完美融合,以及那份難以言喻的和諧之美。 站在睡蓮之畔,我沉醉不已。夏日的炎熱,在這一刻被溫柔化解,只留下心靈的清涼與寧靜。我閉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讓這份清新與高雅滲透進每一個細胞,彷彿自己也變成了一朵睡蓮隨風輕擺,與世無爭。 此刻的我,心靈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淨化與昇華,不再為世俗的喧囂所累,不再為生活的瑣碎所困,心中只有對自然之美的無限敬畏與感激,用心去感受生活的每一個細節,去追尋那份屬於自己的寧靜與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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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書法的書卷氣和江湖氣

■廖蕪芫 喜歡書法的朋友一定見過這樣兩種評價:「書卷氣」和「江湖氣」。我這個書法的門外漢,一直也弄不懂啥叫「書卷氣」,啥叫「江湖氣」,但一直在揣摩。那天找了幾幅字發給一位熟悉的朋友讓他評論一下是否有書卷氣,這位朋友回覆了兩個字:匠氣。因為是很熟的朋友,我馬上一句話懟了回去:「你現在口氣很大哦。」不過我也認真想了他的這個評價,然後又回覆他:「的確,書卷氣和匠氣可能是有幾分相通之處。不過,江湖氣和匪氣痞氣應該是一路的。」這幾句對話給了我一點勇氣——既然這位朋友敢說出自己的看法,我也不妨不揣冒昧,說說我自己的看法。先說網上看到的關於「書法的書卷氣」相關文字,感覺是在說有書卷氣的書家的特點,而沒怎麼說書法的特點,通常是談書家修養多,談書法表現少。倒是有文章把「匠氣」的特點一二三四列舉得頗為詳細,大致意思是那些一筆一劃臨摹書法作品的,就總也逃不了匠氣。 我自己還是和江湖氣對照來理解書卷氣的。在我看來,所謂江湖氣,就是不講傳承,不講章法,恣意揮灑,筆墨無度。低級一點的,寫錯字;高級一點的,寫草書不按通行的規則。那麼與之相反的書卷氣呢,應該就是傳承有序,章法有度,中規中矩,一筆一劃皆有來歷,就跟學者做研究寫文章一樣,有一分材料說一分話。至於那些談書卷氣的文章說的各種修養,應是更高層次的追求。 當然,不同的書家會寫出不同風格的字:歐體看著就嚴謹,趙體看著就腴潤,黃庭堅伸展自如,蘇東坡雖也偶有伸展(主要是拉長的豎,不像黃庭堅是在橫、撇、捺和點劃誇張地拉長),但總的說以循規蹈矩為主;不同的學習者也盡可按照自己的性格喜好去練習自己喜歡的寫法。但一定要說從書法就能看出是否修養厚重、道行高深,可能多半是觀書法者臆想的結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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