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文薈〉莊子陪我度難關

黃漢龍

■黃漢龍

那年戍守金門,在群樹下閱讀《莊子》,一直在「北冥有魚,其名為鯤」中打轉,只能如蟬和斑鳩試著從樹葉間隙探看「鯤之大,不知其幾千里也」,疑惑「幾千里」寬度。反倒覺得自己有點像惠子口中的那棵「樗樹」,被認定「大本擁腫而不中繩墨,其小枝捲曲而不中規矩」,雖「大而無用」,卻無法如莊子的建議「何不樹之於無何有之鄉,廣莫之野,彷徨乎無為其側,逍遙乎寢臥其下。不夭斤斧,物無害者,無所可用,安所困苦哉!」將自己無憂無慮地「樹之於無何有之鄉」?

尤其,經常利用恬靜的午後,提著水桶越過中央公路,進入茂密的樹林裡,找到那口沉默的水井,將水桶拋入井中,搖晃兩下,水桶翻轉向下,咕嚕咕嚕掏取滿滿的水,從頭淋下,早上所有操課的疲憊瞬間消逝,總會想起淺井之蛙與東海之鼈的對話,邊淋水、邊思索他們之間的「樂」之差別……。

進入高雄加工區後,經常帶隊登山、健行,跟著山轉、隨著瀑布向下奔騰;那些「曾經」的步履常縈迴腦際,那段機械式的日子,好像在尋找大鵬的蹤跡。

2014年太陽花運動佔領位在臺北市,還曾一度嘗試佔領鄰近立法院的行政院 ,那時正在為「罔兩問景曰:『曩子行,今子止﹔曩子坐,今子起。何其無特操與?』」苦尋可應用的意象,「對!就是向日葵」,而成就了〈罔兩無止盡的疑惑〉這首詩。詩追求創新,卻不可天馬行空,讓人掌握不到手和風箏之間那雙手的觸感。《莊子》的意象繁複,如「莊周夢蝶」、「相呴以濕,相濡以沫,不若相忘於江湖」、「人莫鑑於流水而鑑於止水,唯止能止眾止」……常常點醒我們在繁花間迷失的自己。那年,除了《莊子》,我同時閱讀《紅樓夢》,因《莊子》也點醒我對賈寶玉出生時含著的玉佩的疑惑,如寶玉最終站在銀白雪地的一片空無。越發體會生命變化之無常,並非每個個體可自我掌控,而卻我一直在(莊子)的〈逍遙遊〉和〈齊物論〉間打轉,我將這首〈罔兩無止盡的疑惑〉給了林錫嘉主編的《華文現代詩季刊》(2014年8月),之後,更加勤奮潛心進入《莊子》世界,並陸續給了《華文現代詩季刊》發表,卻沒料到當〈至此極者〉刊出時,卻是《華文現代詩季刊》宣告的停刊的第二十四期!只得將作品轉交《葡萄園詩刊》,目前電子排版盛行橫排,而這個詩刊堅持直排編輯,很對「莊子」的味道,所以除了《文訊》外,幾乎全給了《葡萄園詩刊》。

有句話:「找對醫師吃對藥」,確實不虛。2021年新冠肺炎疫情升溫,我在八月初也跟著打了一針「莫德納」,突感全身異常,總覺內熱不斷,立刻到醫院抽血,好友阮醫師不僅為白血球指數飆高至45900驚訝,更為骨髓細胞跑到血液去而著急,立即轉介到血液科薛醫師,經再抽血和骨髓送高醫和長庚做基因鑑定,確定為骨髓幹細胞發生基因突變的「慢性骨髓性白血病」(即俗稱的「血癌」),立即投以適當的標靶治療。然而由於使用標靶藥物不斷產生的副作用令人全身不對勁、不舒服,又慶幸透過名中醫游院長的調理,得以平順;另則,自確診起,每天早上先到家門前的高雄碼頭岸邊快走三十分鐘,汗流浹背;換了衣服,再到公園裡鍛鍊的太極拳,從過去的一趟增加到連打三趟,強力調整,又是汗流浹背;藉此強力排出體內毒素。《莊子》更是做為我隨身檢視心性的身體的隨身書,並將心境透過詩的方式,投射在出來。

黃漢龍簡介

詩人,筆名翰隆,1947年出生於中國廣東汕頭,1948年隨母親來台尋父而定居。高雄國際商工職業學校、憲兵學校畢業。在金門服役期間,大量閱讀、寫作。退伍後服務於加工區日立電視公司,並擔任高雄市青溪文藝協會組總幹事,創刊《青溪通訊》兼任主編,協助高雄市文化中心辦理「港都文藝營」。自民國80年起主編《高青文粹》32年,並指導十餘所高中、大學社團校刊社三十餘年。創作文類以詩和散文為主。著作有;《都市之癌》、《詩寫易經》詩集兩冊、《尋尋覓覓山水間》、《讀著妳的臉、讀著妳的眼》散文集兩冊,最近又出版《請問莊子——詩寫莊子》詩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