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副刊〉通勤漫遊者地誌

■騷夏

今晨七點半出門,不是平常上班的時間,是上學的時間點.一個成年很久的上班族在路口被導護媽媽指引過紅綠燈,小朋友們揹著好重的書包,我家附近的小學竟然這麼多人唸?不是說少子化嗎?捷運經過明德國中,看到全校做早操……真的好久沒有這麼早出門了。

早早出門的原因是公司搬家到很「深」的內湖,沒有捷運站公車站要走十分鐘可能連台北本地人或是台北本地的內湖人都沒有去過的內湖。身為一個移居到台北的高雄旗津人來說,常覺得自己靈魂出竅的時候變多了。今天中午吃便當吃一半,我失魂落魄的問同事:我今天早上花了兩小時上班,難道人生就只能獻祭給捷運了嗎?

通勤比我想的還要耗損精神,有時候車廂擠到連伸手拿起掛在脖子上的手機都有困難,不能滑手機只好看人,早上的妝容大家其實都算整齊,不管好看還是不好看的人都有點恍神。

因為要轉乘兩次,換車,換月台,要再人擠人上下樓梯一次,這時不管旁邊的人是老是少,是香是臭,都會覺得自己像是馬拉馬拉河非洲動物大遷徙的牛羚。尖峰通勤無法保持生物距離,實在是太擠,某次回家大概有二十分鐘如果沒有閉上眼睛就會近到可以看到旁邊陌生男性的毛細孔以及他的粉刺,儘管我有戴口罩,依舊會聞到陌生人的味道。

某日清晨,為了讓人與貓都順利完成上廁所,清理完貓砂再出門,差五分鐘已錯過捷運,我決定騎車試試看。估狗表示我三十六分鐘就可以到達公司,但要指引我走社子,我覺得這樣不順,偏偏固執騎文林北路接雙溪街,接雨農橋,再接至善路,轉自強隧道往內湖,騎了二十分鐘,去內湖上班的人有一種樣子,就跟著那種人騎應該就對了不用導航。

好像騎過這二十年在台北的歷史,一條街就是一段我的上班族地誌,有些標記性的人還在,有些已經變遷。

瑞光路到了,上次在瑞光路騎車應該是二十年前在新聞週刊當採訪編輯的時候吧?二十年後的瑞光路還是非常塞,我想起來了,似乎不能騎這條,但是好像沒有別條了,前世的記憶都回來了?再這樣下去打開記憶之門我是要怎麼上班?

最後因為光是瑞光路就塞了十多分鐘,到公司停車場上樓等電梯又等了七八九十分鐘,我的路怒症終於在抵達自己的辦公室位子上發作,用力摔員工證,又弱弱的從地上把員工證撿起來,我是有打到九點鐘的卡,但還是覺得無比想睡。

那天下班改走民權大橋,六點下班塞車到家是七點十五分,距離上次騎那麼久的車應該是大學聯誼的時候,騎到腰有痠痛,晚餐完全吃不下。翌日決定買兩份蛋餅當早餐,等早餐店的蛋餅煎好,我又錯過原本要搭的理想班次時間了,只好轉去搭南京幹線,還禮讓持敬老票的女士先上車,我希望我六十歲還能有氣力在通勤時間和年輕人擠公車。公車也是擠到門關不太起來,在潭美公園下車。經過一批內湖的豪宅走到公司,看漂亮的房子令人心情好,反正不可能買得起,純欣賞最快樂,就像打電動你看到有人的城堡蓋很漂亮,但是你身上的裝備只有一點點,以及很多房貸,通勤的時候想的事情大概都是這種風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