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副刊〉兩次難忘的雷擊

■張之傑

每週四下午二至四時,固定在社區活動中心上銀髮族肌耐力課。九月四日那天,正在上課,忽然閃電連連,雷聲隆隆,不由地想起初中時親身經歷的兩次雷擊。

我初中讀新店文山中學(今文山國中,簡稱文中),每天走路上下學。從居家的七張光明新村,上了堤防,走到吊橋,下了台階,穿過一條賣吃食的小巷,越過北宜公路,上了坡道,爬坡約三分鐘,就是建在山坡上的文中。當時文中是初、高中兼備的完全中學。

現今新店溪北側的堤防,及建在其上的環河公路,當時只是條寬度僅容得下一輛牛車的土堤,兩側以石籠加固。從堤防到河邊,近堤防處闢為菜圃,以成排的金露花作圍籬。金露花最能「招蜂引蝶」,夏季只要不下雨,就有無數的蜜蜂和蝴蝶在金露花上飛舞,將圍籬裝點得華麗而生動。再過去就是大片的竹林,直達河邊,竹林中到處都是鳥巢,絕大多數是構築簡陋的鷺鷥巢,但也有不少碗形的鳥巢,有些位置很低,用手就可以搆到。

堤防外側是農田,座落著幾戶農家。有兩個農家女孩也讀文中,放學時偶然一起回家,她倆喜歡逗我,我因害羞,唯一的辦法就是拿腿就跑。當時百米可跑十二秒,只要跑上一小段路,就聽不到她倆的嬉笑聲了。

有一年快要放暑假時,從堤防的土路上回家,那天兩個農家女孩沒和我同路,堤防上就我一人。突然一道道閃電由遠而近,正感到錯愕,一個霹靂猝然響起,就打在距離我十幾公尺的土路上,冒起一陣煙塵,還聞到燒灼的氣味。照道理,暴雷都是打在高起的突出物上,當時土堤上我最高、最突出,那個霹靂沒打我,卻打在土路上,不能不說是老天保佑。

文中和碧潭近在咫尺,文中的男生大多很會游泳,女生由於穿脫泳衣不便,游得好的不多。當時新店溪的攔水壩,設在現今公館附近的水源地。現在的自來水博物館,就是當年的自來水廠。水源地和碧潭,是當時台北地區的兩處游泳場。

新店溪的溪水受到攔水壩阻攔,因此水源地以上的溪水,較現今寬得多。以碧潭來說,為了提高瑠公圳入水閘口的水位,在靠近閘口處,又用竹篾築起一道低矮的石籠,中央有個缺口,讓洄游魚類通過。這道用竹篾裝著鵝卵石的低矮石籠,使碧潭的水位又高出不少。那麼當時的碧潭有多寬呢?從今日的餐飲區,往下約五六個台階,就是遊船的停靠處。

有一天放學後,幾個同學到碧潭游泳。我們都是將書包和衣服放在瑠公圳入水閘的平台上。到了夏季,每天穿的內褲就是游泳褲,脫了衣服就可下水。從瑠公圳溯河而上,一直游到碧亭,稍事休息,再游回來。這是基本盤,有時游到更上游處。當時碧潭清澈潔淨,渴了就大口喝潭裡的水,從來不用擔心會鬧肚子。

有一天,我們從瑠公圳下水,游到中途開始下大雷雨,將要游到碧亭時,一個猝不及防的沉雷,就打在我們前頭的水面上,濺起好幾尺高的水花。我們嚇壞了,不約而同的潛入水中躲避,一連潛游了好幾次,才心有餘悸地爬上碧亭的石階。當時河面上只有我們幾個小孩,那雷不打高出河面的我們,卻打在河面上,不能不說是奇蹟。

還有一件事是報上看來的。當時碧潭下游南側(安坑一側),河灘上有幾處沙石場,工人住在簡易的鐵皮工寮裡。有個工人被雷追著打,一連兩個雷沒打到他,躲進工寮時,一個雷打穿鐵皮屋頂,還是把他打死了。此事大約發生在我讀高中時,是則引起議論的社會新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