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副刊〉共在

■楊諺珽

在被染成淺藍,無雜質的天空襯托下,高低起伏的建築物被勾勒成參差不齊的棕灰色剪影。夏季的地平線,朦朧籠罩在欲破雲而散溢的光暈中。

餵過室外那隻淡褐色的貓,我打開水龍頭,清洗牠快速淨空的塑膠碗。我用手一加壓,原本溫熱的水逐漸清涼。我想起今日,爸應該還未澆花。於是我拉長水管,走到左側的花圃,握住黑色管子,向上擺動,直到水由拋物線的軌跡噴灑花草,一併滋潤我近來單調且倦怠的面容。

放眼望去,飛鳥叼起薄暮,剝碎釉黃色塊。這時,我才有一天將要結束的實感。

下過雨的夏日夜晚,空氣稍稍降溫。我躺在床上,風透過紗窗帶來幾分涼意。樹叢中,蟲鳴、蛙叫間斷來到我的耳。夏天褪去白晝的沸騰與熾烈後,遠方火車抵站的鳴笛,以及偶爾呼嘯而過的車流聲,在夜裡,顯得分外隱秘而寧靜。窗外唯有路燈與懸月亮著。我喜歡這樣的時刻。周遭滲露一股令我莫名安心的味道。

我曾上網查閱,那是雨水落在土壤,產生氣溶膠(aerosols)粒子,與細菌和植物分泌的油相互作用,產生的「潮土油」(petrichor),我們俗稱的「雨味」。

一條隱形的線把我和萬事萬物連在一起。即便我們無法交流,這份孤獨感融入夜色,那個當下,我與黑夜和靜寂一同成為世界的一部分。

我依偎著落地窗外流瀉的聲音,任由思緒跟隨那「來自岩石逸出神的血」,悠緩地自另一端延展。

待所有感覺被放逐之前,微弱的光便自我的內心,開始微弱地暈熠,這雨後的夏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