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副刊〉鄰花

文/離畢華 圖/盧兆琦

春初,居家小日子,離開冰冷的客廳,到巷口曬曬春陽。

老房子經過幾次震動,縫隙有多;當初設計時只想到氣流通風問題,如果是南國之夏,南風從後面廚房的紗門直通客廳前門,坐在客廳可以不開冷氣。一入冬,北風從前門直灌廚房,那種冷像刻意疏遠你的好朋友,你一廂情願的以為他是知己呢,那種冷是不知不覺浸沁的,變成無以名狀的哀傷。

像以前待過的京都長屋,前屋入門有屏風遮擋路人好奇的眼光,且幾經改建,入口處顯得「波折」連拐幾個彎才到起居間,風通不過短短的小走廊,無法通達後屋,還好走廊一側為了採光闢了一座小庭院,植有老松、設有僧都()、幾方枯石的青苔,或可稱之為中庭。東昇或偏西的日光會施捨一些光線,改善長屋的陰暗,風自然也會溜進幾絲,那風有具有京都人虛偽的優雅,顯得有幾分扭捏,在宛如盆缽的悶熱城市卻也不至於吹得人頭疼。可是在冬季,在雪花降臨之前,同樣的冷是不知不覺浸沁的,變成無以名狀的哀傷。

花呀草兒大多是趨陽的,哪兒有陽光哪處的花草就顯得色艷,那可不,腳旁幾波三色堇綻放得興興頭頭的、軟枝玫瑰嬌弱的像是承受不了陽光的熱情而低垂、無花果少有施肥自然楞著青頭,像小沙彌頭上的清光、到是一欉白菊得到季候亂序之福站得張牙舞爪的。跟鄰人分些顏色這個那個的要了幾朵,喜孜孜地舉回家,尋了一隻窄口寬度的玻璃瓶投入式的胡亂插下,倒也是一番風華。

可憐,不經幾日,不耐日光難進的家屋冰冷,討來的顏色逐漸失去光彩,雖然還挺立著,看著就像光環褪盡的老明星,眉毛依然畫出濃黑且飛入髮鬢、辣椒色的口紅掩不住枯乾龜裂的唇,胭脂水粉只一個勁的死白——像那枝白菊。

調色盤上殘留的顏料也被凍住,一付不想上工的態勢,加了調和油,心不甘情不願的稍稍化開冰冷的心,拿起畫筆隨意地畫起來。說是春天,天光依然薄軟,一下子光線已然移開畫布,滑向鼻尖的眼鏡看著瞅著,那些顏色全然不是那麼一回事,一盤顏料果然尚還凍著,同樣的冷是不知不覺浸沁的,變成無以名狀的哀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