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彥佑
飛抵馬尼拉的第二天,我的視覺開始產生了不安的感覺;連續著好幾天,都是這樣的市容,震撼了我對城市的想像。豔陽的這一天,或者說,永遠酷暑的馬尼拉,伴隨著人口擁擠、車水馬龍和吉普尼沿著街道竄著黑氣,讓整個街上的氛圍總是烏煙瘴氣。隨處可見流動攤販,還有躺臥在街邊便沈沈睡去的大人、孩童們,我難以置信,這是一個適合人們生存的地方嗎?
我漫步游走著,心覺上有著不安,深怕稍有懈怠,就落入旅程的陷阱。這麼說,或許對馬尼拉有點不公平,然而,我也不得不說,馬尼拉的人,是一個我造訪過的城市中,最熱情、最友善的了;就唯獨上的街景和那些街童,還有無以為力的父母,是我旅程中最有感觸的。
那一天,一位菲律賓的母親向我迎來,在她一旁的,是她的孩子,約莫四、五歲,樣子看上去,似乎帶著些微營養不良的感覺。母親渴求地對我說,可否給她一些幫助。直覺上,身為旅人,總認為他應該是需要我的錢吧?可,她緊握著我的手,輕聲且虔誠地,開口娓娓道出:「可否幫我禱告、祝福,希望我和孩子可以好好生活下去……」。她向我說了她的生命故事,因為種種的經歷,如今只剩她和年幼孩童,靠著撿拾維生,流落街頭。對於金錢,他已經不在乎了,他已經窮慣了;對於窮慣的人來說,只要擁有,就是得到,就算沒有,也是常態。
我望著馬尼拉的街道,嘆了一口氣,這樣的人,不知凡幾。
我不知道怎麼給予祝福,我聆聽著他的故事,內心一陣澎湃,還有一陣鼻酸,或許帶點難過與不捨吧?在這個曾經是亞洲強大的城市,竟然淪落到這般地步。我和她素昧平生,卻第一次被陌生人緊握著手來無助地請託,我沒有嫌棄,反而有點同情。說我害怕嗎?我反而是瞬間的不知所措—尤其對一位應該不會傷害我的母親而言。
我心中不免喃喃自語,這可憐的母親呀!?這可憐的孩子呀!?他們是怎麼生活的?孩子能平安長大嗎?這些於我或我們台灣人而言,不曾思索過的問題,卻眼睜睜地看著它們發生。
她跟我說,因為她和我沒有直接的親友關係,所以可以很真誠地把生命傾訴給我。我點點頭,幫不上什麼,只能投以同樣的感受,給予精神上的支持,祈求這對母子擁有一個順遂的生活。離開之前,我買了一些物資讓他們果腹,這些,對我而言是負擔得起的,對他們而言,卻可能是工作好幾天的生活費。
我不知道此刻的他們,生活是怎樣的?情感上,我祝福在馬尼拉與我擦肩而過的朋友,特別是在底層階級的人;理智上,我知道要改變、翻轉這些景象,是一條漫漫且遙不可及的長路,看不到盡頭,看不到盼望;甚至那些貧民窟的人,會是永遠的處於弱勢。我彷彿看到當時那些影像—小女孩席地在人往人來的人潮中,用手抓飯配著罐頭的落魄景象,她的童年就是這般地淒涼;又或母親嬌弱卻又堅強地背著兩個沒有衣服穿的男孩,一臉絕望的樣子。
在陰暗角落的他們,永遠不會被政府所關注到,而對於社會福利的,他們也往往是最後才接到訊息的。這世界上,有很多的不公平,有很多不盡人意的事,它是真實發生,也正在發生,未來可能也會繼續發生。我永遠忘不了我在馬尼拉的那些日子,本僅想短暫停留,不抱任何期待的旅程,卻讓我看到不同生命、不同際遇的生活,也始終忘不了那雙緊握我雙手的母親,她是如此的無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