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副刊〉寒盡春來待花開

大寒是二十四節氣中最後一個節氣。《授時通考》有云:「寒氣之逆極,故謂大寒。」氣候冷至極點,所哈之氣皆是白霧。路上行人步履匆匆,寒霜凝結於枯葉之上,鳥兒悄然藏於巢中,彷彿在等待不久之後的冬去春來,等待萬物生髮、百花盛開。

記得兒時大寒,天是真的冷。我顫抖著凍紅的手,寫著寒假作業。也沒有別的什麼娛樂活動,趁著中午有陽光,就搬個凳子在陽光底下做作業,寫出來的字顫顫巍巍的,像是沒了枴杖的老人家。太陽落山,外婆端來一碗雞湯,撒著蛋花和辣椒,外婆說喝了能暖和一點。

那個時候,外婆的煤球爐是我唯一給予我暖和的源泉。煤球爐的外殼燒得黑呼呼的,每次我去,她總會去牆角夾一塊全新的煤球,小心翼翼放進去,燒上一大壺水,灌進永字牌熱水袋、灌進新的熱水壺、灌進我的心上。

不知為何,外婆不怕冷。即便是大寒,她依舊穿著襖子下地,這裡墾一墾,那裡鋤一鋤,總是擺擺手說自己不冷,很暖和。後來家裡條件好了,裝上了空調,一年到頭,外婆房間裡的空調開不了幾次。她說自己是勞碌命,閑不下來,自然就不覺得冷了。

只是,這一年的大寒,外婆等不到了。她已經很久沒有下地幹農活、拾掇農事了,每次摸她的手,覺得涼涼的,眼裡也沒有了光。在極冷的一天,外婆躺在床上,悄然離去了。可一生要強的外婆在此之前,依舊自己顫巍巍披衣下床洗漱,不要旁人攙扶,她手抬不起來,只含糊地說自己不冷,自己可以。

守夜的那一天,雖不是大寒,卻冷得徹骨。看到角落裡一個熟悉、老舊的熱水袋,拿到手心細細一看,原來是十多年前的那個熱水袋,外婆依舊收得好好的,一如當年給我暖手那般新。我眼裡含著淚,往熱水袋裡倒滿水,抱在胸前,覺得暖暖的,彷彿外婆未曾離去。

大寒以後,就是過年、立春了。我懷中捂著永字牌熱水袋,站在窗前,多希望外婆可以在我身邊,一起喝一碗雞湯,一起望窗外青芽初露、溪水潺潺,一起盼新的一年春暖花開、萬事順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