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夢靈
晨曦初露,推開鄉間民宿的門,潮濕微涼的空氣撲面而來,泥土的芬芳在空氣中瀰漫。我沿著陌生的小徑向樹林深處走去,腳下的落葉發出細碎的聲響。
晨光穿過樹梢,在濕潤的地面上投下斑駁的光影。我放輕腳步,生怕驚擾了這片寧靜。忽然,一陣清脆的鳥鳴從頭頂傳來,抬頭望去,一隻黃胸脯的山雀正在枝頭梳理羽毛。它似乎察覺到了我的存在,並沒有驚走,反而歪著頭打量了我幾秒,又繼續專注地整理起自己的羽毛。轉過一片灌木叢,我看到了一棵外形奇特的老樟樹,它像是被一柄無利的利斧一劈兩半,枝葉從焦枯的樹幹上旁逸斜出。
「這棵樹二百多歲了。」一渾厚的聲音傳來。我轉身,一位頭髮花白的老人,他穿著一件褪色的襖,朝我微笑著。
「您是什麼知道的?」我很吃驚。
「我幹了四十年的護林員。」他的聲音裡帶著一絲自豪:「這樹原來不是這樣,在我剛工作那年夏天,一道雷電把樹幹劈成兩半,當時都以為它活不成了。」
老人走近幾步,粗糙的手指輕輕撫過樹幹深深的疤痕:「第二年春天,就在那燒焦了的樹幹上又冒出了小芽,你說這大自然是不是神奇;後來,不少來旅遊打卡的年輕人都叫它『樹堅強』。」
我們繼續沿著小路散步。春雨過後,林間的蘑菇如雨後春筍般冒了出來。老人停下腳步,指著地上的一簇蘑菇說:「傘蓋上帶著鱗片的,有毒。」他蹲下身,又指著周圍的幾隻不起眼的小菇:「旁邊這種灰褐色的牛肝菌,煮湯特別鮮美。」我學著他的樣子蹲下來,仔細觀察這些蘑菇的區別。老人耐心地向我解釋著各種蘑菇的特徵。
我不禁豎起大拇指:「您可真厲害,這些蘑菇都認識,您要是不說,我還以為您是做植物研究的專家。」
他笑笑:「當年對這些我也是兩眼一抹黑,師父帶我天天上山,這些樹啊草啊的天天見,後來熟得就跟自家人一樣。」
我順著老人手指的方向看去,一大叢嫩綠的幼苗破土而出。「這是去年秋天落下的橡實,一個冬天過來,全都發芽了。」我過去仔細觀察這些新生命。它們的嫩芽還帶著絨毛,在晨光中微微顫動。樹林深處傳來鳥敲擊樹幹的聲音,節奏明快而有規律,老人豎起耳朵聽了聽,「一隻大斑啄木鳥正在吃早餐呢,咱去看看。」他帶我悄悄靠近聲音的來源,果然看見一隻黑白相間的啄木鳥正在樹幹上忙碌。
「這種鳥每天要敲擊樹幹上萬次,但它們從來就不會得腦震盪,也不會頭暈。」
我接過話,「我就不行了,平時坐著時間一長就頭暈腦脹,腰疼肩痛,看來還是得向它學習。」
陽光在笑聲中變得明亮,樹林越發生機盎然,蝴蝶在晨光中翩翩起舞。蜜蜂開始忙碌地穿梭在野花之間,成群的螞蟻排隊搬運著食物,時而還能遇見正在覓食的野兔和在樹枝間跳躍的松鼠。走到林間的一片空地,我們停下腳步暫歇。老人說,這裡是一片伐木區,現在卻長出了各種灌木和野花。
「小楓樹是去年我和小孫子一起栽的,你看看,現在已經半人高了。」老人擦了一把額角的汗,「再過一年,肯定得比咱們高。」小楓樹嫩綠的葉子在晨光中閃閃發亮,我摸了摸它纖細的樹幹,似乎感受到生命的脈動。
一陣清脆的鳥鳴從頭頂傳來。不知什麼時候,那只黃胸脯的山雀又飛來這裡,在那棵小楓樹的枝頭上,帶著新鮮的陽光,看著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