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靜
短若三四十分鐘的一場監考,如坐幾站地鐵,稍微放空,思緒還未飄遠,就要提示考生:「考試時間剩餘十五分鐘」,然後在行列之間緩慢穿行,左顧右盼,讓怠惰起來的學生也能稍微感覺警惕,打起精神多寫幾個字。
至於長達兩個多小時的監考,就像坐了一趟長途列車,時間晃晃悠悠,或坐或站。課室裡充斥著寫字、翻頁的聲音,偶爾則有連續而焦慮的按筆聲從角落傳來。一趟旅程下來,唯一變幻的風景是學生臉上各異的表情。
趁學生們都在低頭專心考試,我也開始細細觀察他們,心想這大概是少數幾個盯著人家看,也不會被察覺的場合吧。
男生好幾個都翹著二郎腿,把橫著的那條腿當小桌,撐著手臂托腮,看一會兒文章讓發酸的手腕稍微休息一下。但也有從頭到尾兢兢業業的,這種考生坐姿最是端正,兩腳穩抓地面,像是要給自己足夠的力量,臉貼近書桌,字則是一筆一劃用力刻進卷子裡。有的做到一半,忽然抬起頭來,眼珠子朝上轉了半圈,那是在思考的神情,有時候從腦袋的抽屜裡翻找到答案,又趕快埋頭疾寫,有時則茫然低下頭,不得不跳過眼前難題,朝下一題進發。
時間已過大半,部分學生早已趴下,堅持了好一陣子的,也終於脫下眼鏡,雙臂盤成低矮的圍欄,窩在裡頭準備安睡片刻。而那個女生總是和試卷奮戰到最後一刻,寫了兩個多小時的字,只覺中指緊貼筆桿的繭又微微隆起,小指關節處的薄皮在頁面上磨得有些泛紅。越是臨近結束:「考試時間剩餘一分鐘」,內心也跟著倒數起來,心跳愈加急促,是緊張,或許也混雜著些許期待與興奮。
後來,那女生跟著其他人一樣把試卷傳向前面,離開座位,下了這趟長途列車,蛻去青澀校服下的自己,換上雪紡襯衫,半長裙,穿一雙還有些磨腳的尖頭鞋,緩緩走上講台:「考試即將開始,請同學們回到各自的座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