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家立
就寢前她總要默默進行某種儀式:用以織補日常生活造成的身體坑洞。她將雙人床空出一個人的空間,撒落一撮閃閃發亮的鹽、數十顆大小不一的碎石、染色後的沙子……獨自躺上剩餘的區塊,手裡緊握著十字架,腦海中一片混沌。
夢裡,她驚覺和現實沒有差異:憔悴如悲劇的面容、枯瘦似雨的身軀以及一頭垂地正緩緩變白的頭髮。窗外多了只有一扇窗而沒有門的孤塔,距離忽近忽遠,像每日從身邊寂寂然流過的訊息,於是她不得不起身彷彿被掐念的佛珠,與四周野草競妍的紅鞋跨出的每一步都在啜泣。
抵達那時,天空不曾改變謊言般的清澈。沒有人應聲──當她扯開喉嚨高喊──垂地的長髮越來越長將塔底綑綁了數圈,回頭來時路早已淹沒在白霧中,她聽見許多和她一樣尖銳的求助,接著是一連串推開窗的呻吟,有重物跌落地面卻無人拾起。
起床後她將自己摺進無盡的人群,撿起床下忘記是誰贈送的髮箍,塞入積了一層薄灰的抽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