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彌
我曾覺得秋天的樹林,像一幅色彩燦爛明亮的大油畫,頗有令人目眩的震撼氣勢。
但我好像更喜歡,洗盡鉛華,素顏的冬天樹林,如展開一卷書法大全,任我憑窗而坐、心平氣和的,靜靜瀏覽鑽研。
梢頭的細枝,疏放流暢, 像是最好的行草書, 大幹的勁挺是楷隸,老幹的節屈古奧就是篆籀了。文字不也就是這樣依序生長出來的嗎?
枝與枝的有序穿插,樹與樹,或爭或讓、或攀附、或挺立、或迴避,這不是已寫出最好的結字體勢和行氣安排!張旭還要去看公主和擔夫爭道來悟出他的狂草書法嗎?
如逢霧天,增加了些潤澤,細枝就像是寫在了最好的細緻羅紋宣上。字裡行間的氤氳迷濛,浸漬著看不透的義涵,一味的引人意往神迷。如是雨天、濕濕的枝幹,顏色變深,好像墨跡未乾,又有如見大師揮毫,收筆時墨瀋淋漓的暢快意趣。
那些還殘留幾點稀疏褐黃枯葉,參差其間的,就難免不是散落蟲蠹的古簡編,而令人興青燈黃卷的幽情了。
冬天的樹林,可讓人盡意、慢慢去尋覓,王右軍的飄逸,顏魯公的莊凝,或八大山人的冷澀。那讀不完的漫漫漠漠,令人留連忘返,忘卻這冷寂的冬天,而珍惜這有限的開卷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