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副刊〉承 諾

■蘇家立

側躺在生硬的床上,望著蠟燭慢慢燒盡,她直打哆嗦,即使已迎來無名的夏季。燭火熄滅時,如果有風作祟,那一定是夢想成真,她如此奢望。

世界是灰白的,色彩僅存在於敘事:一個被家族遺棄的女子,她擁有過多的自由,去妄臆一切非現實的悸顫,例如缺了一腳的桌子、喪失水銀柱的溫度計、永遠指向逢魔的時鐘……加上她這眼中只有灰白的女子,和諧與不和諧只是硬幣的兩面,她用手指把玩著各種毛線,以「寶貝」稱呼綠色的,而以「親愛的」呼喚紅色的線。

除了床之外,徒餘老舊的鏡子聽她傾訴:幾乎沒有彈性的床,教會她做夢是冷峻的,她必須等待又等待,在合適的一天推開門看見在她眼中察覺多彩的人,懷著針般的矜持,穿透那位謎狀的人;鏡子積了一層汙垢,像異樣的雪,敷著她機械般沉默的手,鏡中所有形體都在對她說謊,她要一個無懼真實的承諾。

彷彿每隔幾週都會來收費的年輕人,他總是一襲紅上衣與寬鬆的綠長褲,她把他看成不會融化的蠟燭,走遠時像幾粒沙疊在一起,灰白交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