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油畫/木板/畫布/24k純金箔
oil painting /panel/canvas/ 24k gold leaf
文/章楷治 畫/周川智
謝默斯·希尼(Seamus Heaney),於1939年出生於愛爾蘭德裡郡一個農村中。1959年獲諾貝爾文學獎理由:「由於其作品洋溢著抒情之美,包容著深邃的倫理,揭示出日常生活和現實歷史的奇蹟」。從希尼《一位自然主義者之死》(Death of a Naturalist)到2010年出版的最後一本詩集《人之鏈》(Human Chain),得以窺見希尼詩歌中的意象越發貼合生命,倒不如說希尼的意象圍繞著「生命」,讓我們客觀發現生命的存在。希尼所追求的詩歌是一種聲音,一種「真實」的聲音,將技巧與技術區分並強調技巧的無意義,而這種真實是模糊的不精確的,也就是一種經驗本質的再現。所以希尼的詩歌是寫實的,而那種現實卻又獨屬於詩人,我們所能讀到的是詩人寫詩時的潛在維度,無論是早期的愛爾蘭村莊抑或現在的愛爾蘭城市。
如果我沒有醒著我將錯過它,
那升起的風盤旋至屋頂
吹得懸鈴木的葉子沙沙作響
〈如果我沒有醒著〉收錄於希尼2006年中風後所出版的《人之鏈》,而此詩更在敘述詩人住院時的狀態。在希尼《詩的校正》所收錄的諾貝爾受獎詞中可以發現,其詩歌中的核心是「聲音」,非音樂性的卻具備節奏的,也就是說希尼的詩歌在藉由語調——現實的聲音——一氣口來達到聽感的刺激。而當中風躺在病床上,在移動與視線被限制時,其他的感官將會被放大,正如希尼孩童時期在嘈雜的廚房將耳朵貼在收音機上聽新聞報道一樣,一切聲音都是這個世界對希尼,對生命的召喚。於是乎在開頭,以「如果」(if)來慶幸自己的倖存,並在獨白句之後銜接外在白描,將核心中「人」轉向「空間」,並以聲音來刺激讀者聽感,白噪音式的聲音素描為此時的語調定下哀傷的基調。
並將我扶起,整個我沙沙作響,
像電柵欄般活著,滴答作響:
如果我沒有醒著我將錯過它,
在第二段迎來生命的第一次具現,希尼以押半韻的方式將人的狀態與空間內存在鏈接,「我沙沙作響」(me a-patter)與上一節「懸鈴木」(sycamore)「沙沙作響」(Pattered),這邊我們似乎可以感受到詩人被扶起顫巍時世界的嘈雜。而後迎來生命的第二次具現——電柵欄,在病床上的詩人仰賴醫療機械的運作來意識到自己的存活,當機械不再發出聲音,既代表生命的結束,倒不如說,希尼在這首將生命具現成為聲音,那詩歌所強調的「錯過它」(missed it)指的正是「聲音」。
它的來去都出乎意料
而它看似近乎危險,
動物一樣回到房子,
在第三段的兩個「它」(it)印證了上一段所述,在中風的時間內,詩人發現了生命的不可控制性,生命的開始與結束都不受人類預測,但無論那種狀態,我們都因生命的脆弱性的感到危險。於是詩人在此押韻「出乎意料」(unexpectedly)與「危險」(dangerously),一是表達了生命的脆弱,二則是暗指「中風」這個病症。而這種不可控的主要原因恰是人類的本能,一種類似於動物回歸棲息地的本能,倒不如說人類對生命,對聲音本能的眷戀。
一位信使呼嘯穿過那裡,在那之後
脫離平凡。但並不從此
之後。也非現在。
而生命就如同信件,被快速的,意料之外的收到,也許是生命的到件,死亡的送達抑或衰老的來臨。詩人說「脫離平凡」原文為「ordinary」有「普通」的意思,表達了希尼認為自己中風後便不再與普通人一樣,回到第二段的「扶起」(got me up),也就是失去了普通人那樣的自主性。這一段詩歌將哀傷的基調放到最大,希尼在哀歎,哀歎自己的不能自主,哀歎自己的衰老。因為這種生活起居與行為上的不能自主,並不從中風之後,也並非因為現在中風了,而是開始於「衰老」。而衰老是那麼快的被送到「一位信使呼嘯」,快的出乎意料,但對於希尼而言,雖因中風時的狀態感到痛苦,卻又因為聲音的召喚慶幸自己還活著,生命因為聲音的召喚——而充滿力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