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培訓
是間連鎖經營的理髮店,最初最初最初的時候無論男女老少,剪髮加上沖洗,一百元新台幣搞定;時光荏苒之後,收費逐漸調漲,我們還是習慣以「百元理髮店」稱呼之……就像是「割盲腸」其實是切除闌尾、現代主義常被不學無術之徒指稱是後現代主義一樣,名、實之間以鏡面玻璃相隔彷彿KTV包廂中四周壁堵都是模糊可辨自己身影別人和磁磚的禁錮彷彿醫院裡面復健科的所在自都己是控鏡制子自己的行躺坐臥一樣可以都,看見而控制自己。
不求甚解的自己。
見證或意識到自己,讓自己合軌。
越長大,知道越多的名詞與代名詞,越孤單。
離家出走的妳,氣呼呼地轉述那一段妳堅稱未及參與的過往:而剛剛令尊、令堂才合力指責妳必須清理妳的房間;於是妳又一樣地離去,讓家不成家了。
單字「家」是「合相」。
我試圖進入妳的世界(傢俱大賣場?)從妳的敘述知道那一切爭執與分崩離析就像是科學日益進步的今天,到牙醫診所就診;牙醫在診療妳的口腔之時,妳可以側頭從座椅上方的螢幕覷見了微型攝影自己的口腔內部一樣,見證自己的現在完成式。
(雖然當時當場無法自主。)並且再度地向妳示愛表白。
合相(現在完成式)。
背景音樂是歌劇《悲慘世界》(Les Mis?rables)的〈I Dreamed a Dream〉(I Have Dreamed a Dream?),深溺其中無法自拔不能離開半躺在座椅上從正前方的梳妝鏡(?)見證目睹自己不是自己,卻又是自己。
自己被合相了。自己無法自已。
《金剛經.莊嚴淨土分第十》:「……如來昔在然燈佛所,於法有所得否?『不也,世尊。如來在然燈佛所,於法實無所得……』……諸菩薩摩訶薩,應如是生清淨心,不應住色生心,不應住聲、香、味、觸法生心,應無所住而生其心。」在牙醫診所的自己,洞悉見證現在完成式自己,無論如何,卻也都無法自已了。
被合相的自己。自己與另一存在者(海德格語)。例如「世界」其實不是「中文」,而是從佛經上引用的時間、空間之謂。那麼,佛教尚未傳入以前,有沒有「世界」?被代稱的「世界」如何表示?一切依然是殷商時代的帝德嗎?
合相,像是妳;和情人發生爭執的妳;和父母吵架,又又離家出走的妳。和我意見不合,又又又離(我)家出走的妳。
都是寫作者的我們。
我們可以我們嗎?
都是寫作者的我們,爭執過後,很有默契地像是認識當初,在相隔兩地的網咖上網。如今,我們在同一間網咖中,使用不同於本名的暱稱,藉由通訊軟體,慢慢地回顧,慢慢地對話,慢慢地找回了我們,就像是一場夢,一起找回最初的期盼。
合作。
妳進入了我的通訊軟體,無意間(?)發現了「慧琳」的存在。
在交友網站上的我,與慧琳。
夕陽殘紅已褪,華燈初上,夜幕的棚帳緩慢地垂降。
晚上,網咖有販賣牛肉麵風味的泡麵。大口享用之後,我們一起到了店外,呼吸新鮮空氣。
妳似乎些許不諒解(理解?)地問起了慧琳,我問起了妳的感情現在進行式。
單身的我。
妳沉默而不作答。
而我並沒有說謊,我在網站上也向慧琳表示,關於戀情,我現在是單身狀態;只差沒有說出口的是:我喜歡妳。
新月悄悄地升起,所有過往車輛都開燈,從我們面前呼嘯而過,出奇地沒有為妳停留。
天地間彷彿只有我暗戀著妳;海德格所謂的懸欠,存在者才能永遠地存在:「我愛妳」和「我們不是戀人」同等輕重天秤的兩端,可以劃上等號。
妳的聲腔,比雷光夏還要性感磁性。
「我愛妳」的那個世界裡面包含了外太空,一切一切都被除魅,沒有外星人沒有地球人,只有我和妳。
妳的名字在無意間成為了合相的名詞;我強加諸的。
雖然妳不曾主動參與。
想起了我曾經以「像」、「象」、「相」完成了一首新詩,如今引文片段如下:
如此地對著赤裸少女說著
無關像是否理解紅綠燈持續閃爍機器象
神的允諾:相 (和村上春樹一樣)
這篇作品的原名是廣末涼子所演唱的歌曲:「〈Maji?Koi??5秒前〉(盜題詩)」;後來我改成村上春樹的作品名稱:「遇見百分百女孩」;試圖加強原意;和妳一樣,慧琳也有閱讀我的作品,並且也給予建議,讓我完成了另一文學作品。
我無限感激。
和妳一樣,慧琳在交友網站上使用了不是本名的稱謂,直到透過通訊軟體,才向我吐露出真正的本名(?)。
「真正的本名」?我想起了任賢齊所演唱的〈傷心太平洋〉:「……我等的船還不來╱我等的人還不明白」。很合拍早年,沒有出軌的我暗戀妳的那些早年。彷彿參與者只有我而已的一場捉迷藏遊戲,而現在呢?我在網路上把慧琳也拉了進來,目的不是找到妳;而是找妳。
妳沒有參與的過往;雖然妳對此並不諒解。
妳不諒解,妳離開了;網咖的音樂換成了韓德爾的《彌賽亞》。
慧琳可以是妳嗎?
Beyond低嗓地唱誦著〈緩慢〉;不知道何時才能漠視末世,所以,不再期盼了。Linkin Park演唱〈Numb〉,Pink Floyd吟唱〈Comfortable Numb〉關於等待;我是否已經被救贖過了?所以,妳和美好從來都不一起降臨?Pink Floyd〈Another Brick in The Wall〉。
或者是,我從未參與過妳?(妳不會是慧琳!)。我在長街上落單,夕陽斜映身影拉長直到街的那一端,從路邊停放車輛的後視鏡明白:只有我還依舊地朝著日落的方向行進。
網咖結束營業了,履跡於以空心╱磚鋪成的人行道上,還可以看見不少劃定的停車格,彷彿宮崎駿《天空之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