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期失聯 脫離社會關係網絡 張文非突然發瘋是現實感崩解

北捷發生隨機殺人事件,台中維新醫院院長許景琦認為,攻擊事件並非突然發瘋,犯嫌長期活在孤立之中,現實感逐漸崩解,造成行為走向極端。(記者陳金龍攝)

記者陳金龍∕台中報導

27歲通緝犯張文19日在台北捷運隨機連續攻擊案,釀4死11傷,再度引發社會對公共安全與精神健康議題的高度關注。台中維新醫院院長、精神科醫師許景琦指出,這並非一場毫無徵兆的「突然發瘋」,張嫌與家人失聯兩年、長期獨居、缺乏穩定社會互動,並在短時間內出現縱火、攻擊與自殺等高強度失序行為,顯示長期脫離可支持、可修復的社會關係網絡,活在孤立之中,現實感逐漸崩解,行為走向極端。

擁有美國約翰霍普金斯大學博士學歷、長年投入精神醫學臨床、研究與醫療管理工作的許景琦直言,北捷隨機殺人案無論動機或成因,都不宜被過度簡化為單一個人或單一診斷的問題。他反問:「社會真正失守的,究竟是哪一道防線?」

許景琦分析,此事件張嫌長期失聯、社會斷裂與心理狀態逐步失序的過程,最終在高度密集的都市公共空間中引爆,成為由全體社會共同承受的悲劇。

許景琦指出,在精神醫學中,要注動風險軌跡,而非單一診斷名稱,無差別攻擊陌生人,往往不是源自具體的仇恨對象,而是一種對整個世界的瓦解感與失控感,當一個人長期活在孤立之中,現實感逐漸崩解,行為便可能走向極端。

許景琦說,這類高風險個案往往不會主動求醫,多數情況下他們仍深信自己「沒有生病」,缺乏病識感,而真正令人不安,並不是「某個人出了問題」,而是這樣高風險的孤立者,如何在長達數年的時間裡,完全沒有被任何制度、任何關係網絡接住。

許景琦表示,在現行制度下,成年人一旦與家庭斷裂,只要未明確觸法,社會幾乎無從介入,精神醫療仍高度被動,仰賴個案自行求助,卻忽略了最危險的族群,往往正是缺乏病識感、也沒有能力求助的人。

因此,許景琦認為,防範下一起事件的關鍵,不在於製造恐慌、擴大監控,或將精神疾病簡化為暴力的代名詞,而是是否願意建立一張真正能運作的公共心理健康防線。那是一張能提早辨識高風險孤立者、主動外展關懷,並能在公共場域及早應變的安全網絡。

當社區、社福、醫療與公共安全系統能彼此銜接,能及早發現被邊緣化的人;當精神醫療不只是等待病人走進診間,而是有能力走向那些已被社會忽略的人;當第一線公共運輸人員具備基本的心理危機辨識與通報能力,許多悲劇,其實並非完全無法避免。

許景琦強調,北捷這起隨機殺人事件,不應被視為單一個人的瘋狂,而是整個社會在孤立、心理健康與公共安全交會點上的一次失守。真正的安全,並不只是更多警力或設備,而是確保沒有人長期消失在社會的視線之外。

他也分享自身臨床經驗,曾接收一名在台中捷運揮舞木刀、由警方轉介的病患,經過維新醫院一年多耐心、細緻且精準的治療後,不僅成功解開心結,病情幾近完全改善,順利出院並重返正常生活,院方也協助處理相關司法問題。「這證明,關心、耐心、細心與專業治療,是防止高風險人格傷害社會的最佳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