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南一中一年七班 ◎蘇暐哲
那是一張極度扭曲的面孔,鋒利的雙眉如劍般筆直,鏡片後原細小的雙眼掙繃得渾圓了,透出一般無法壓抑巍峨的怒氣,但渾圓眼眸裡流下的卻是兩行清淚,鼻頭發紅顫動,嘴角發力制住那悲喜的激動,最後,爆烈的怒火卻成了那泣不成聲的哭腔,只好緊緊的伸出雙臂,環抱住我,彷彿怕我再度人間蒸發,擔憂、狂喜、憤怒精鍊成了一句走調的「沒事就好」。
那是一次登山後的回程,性急的我一向踏著迅捷的步伐,獨自先行下山。不知何時山峰綴上了氤氳,白茫茫的一片,滿不在乎的我隨性地憑著記憶左彎右拐,但不久,眼前的路迎來的竟是一片森林,路沒了。這才意識到危機的我放聲呼救,回應的僅是山嵐徐徐碰撞枝葉的輕輕聲息,彷彿一句句極細微的喟嘆,靜極了,這一片陌生的山林。
焦急中依原路回轉,卻得到了兩條相似的叉路,怕胡亂行走將迷失方向,只得待在原地。望向漸漸隱沒的日光,我的心也沉了。懊悔自己的魯莽,懺悔的波濤淹沒每一條神經,想到不知位於哪個方向的父母那擔憂焦急等待、大聲呼喊並流淚的神情,內心又是一陣陣絞痛及懊悔,或許這就是年少輕狂的痛吧!自負的前進,卻沒想到自己經驗不足,危機應變能力不佳,竟迷了路。我頹然的坐在原地,懊惱地數落著自己的缺點。
天色很快暗了,夜幕籠罩下來,伸手不見五指中,希望,彷彿只剩下夜空中點點星光,而入夜後,寂靜的山間更加冷冽,我冷得直打哆嗦。不知過了多久,無助的黝黑中竟陡然出現稀微燈火,那是無助的夜黑最炫目的光芒,我高興地大聲呼喊,模糊夜色中,父母焦急的身形在光影中逐漸晃動而來。
下了山,在母親不斷啜泣聲中,燈光下父親那一張變形的臉孔清晰了,我害怕受到責難,心中萬分忐忑,卻又被極力壓抑泣不成聲的父親震懾,他強而有力的雙臂將我擁入懷中,溫熱淚水潤溼衣襟,一句鼻音濃重的「沒事就好」,像和煦的陽光,瞬間溫暖的親情滿溢。而我,終能體會他們所求僅是我一世平安。被內疚的情緒包圍的我,誓言絕不再因莽撞而使摯愛的雙親焦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