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副刊〉沙卡里巴赤崁棺材板

 ■辛金順
 來到台南,總是會遇見不少小吃老店,七十年、八十年,或百年等,處處都會讓人驚奇於美食歷史的久遠。一座古城若歷史夠悠久,則城內食物的古早味,必然也不斷在試探顧客的味蕾,讓食物的歷史在舌尖上翻滾著酸甜苦辣,也必能讓味道的記憶拉長到與古城的身世等長。
 所以行走於古城老區,繞個彎或在轉角處就會碰到具有歷史故事的小吃攤,或名聲遠傳的美食店。一如沙卡里巴的赤崁棺材板。那隱藏在康樂市場裡面,窄窄的小路,有點幽暗的走進去,不小心還會錯過,但進去了,就會發現這裡有光,店門前燈火燦燦,把店門口寫得大大的「天下第一板」照得明亮吸睛。我站在店門前,環顧四周,這裡在日殖時期,屬於一地繁華的沙卡里巴(「盛り場」),然而流金歲月流瀉過去後,人潮散盡,也就只剩下了老一輩記憶裡喧騰歡鬧的那一份小小美好了。
 赤崁棺材板店旁不遠,就有阿財蝦捲和香腸熟肉,旁邊則是榮盛米糕,所以在這裡可以叫一碟黑白切,然後再加上一小碗米糕,就可以讓肚腸悠哉閒哉地度過一個下午了。然而我此來的目的,卻是赤崁的天下第一板--棺材板,那是我味蕾記憶裡所曾經記錄下的一道大學歲月與風景。

 是的,二十多年前剛來成大唸書,某次同學問起,要不要到小北夜市去吃棺材板,因從國外來台,初來乍到台南,第一次聽到棺材板的名稱,頗為驚奇,無知地問說:棺材板也可以吃?讓同學當著笑話了一陣子。棺材板當然可以吃啊,那是厚吐司炸成金黃色後,從內挖空,再填上雞肉絲、碗豆、蘿蔔和高湯煮乘的牛奶勾芡,並蓋上另一片吐司而看似如棺材型態的美食,來台南必要嚐一嚐的府城味道啊。
 這是台南的正宗。記憶把我帶到了二十多年前小北夜市的賣棺材板的攤口,在夜市暈黃的燈光之下,面對著那一片厚厚而被炸得金黃酥脆了的土司,看似不起眼,但用刀叉把那土司切開來,流溢而出的食料,沾著一小塊炸土司吃進口裡,卻是別有一番味道。「很台南」是不是?同學笑問,其實那時候我也不知道「很台南」是怎麼樣的一種味道,可還是點了點頭,彷彿來台南而不吃棺材板,就很不台南了。
 後來與當時的女友吃過一次,在安平。王城的棺材板充滿了歷史的記憶,熱蘭遮城的遙遠想像,鄭成功揮戈上岸的呼吶,以及老榕盤根的滄桑,隨著我們攜手的愛情故事在夏天裡晃盪,穿過老街時,在一個小攤口上買了兩份小小的官財板,老板說,為了一些人的避忌,棺材改成了官財,也希望能夠由此財運亨通。當時的我們不懂這些,只知道愛情走過老街時,微笑掛在唇角的甜蜜,並且穿過一樹蟬聲不絕的鳴叫,穿過古堡,也穿過了歲日晃晃的煙消雲散。許久,走完了愛情的短街後,再回頭,風的稍息處只見攤口的店招孤獨地在那裡矗立。

 隔了許多年後,才在去年重回台南,單衣拂風不忘,影影綽綽的都是往昔的記憶,流過曾經走過的道路和巷子,依舊是盛夏蟬鳴,有一聲沒一聲的,輕輕騷動著過往的回憶,讓人感傷。後來行經友愛路,看到了小巷前寫著赤崁棺材板,於是拐了進去,穿過了兩旁的服飾和布料店,而終於看到了「天下第一板」的招牌了。
 推門進去,餐廳內的空調把夏日的炎熱隔在外面,店內顧客不多,或許已經過了午餐時刻,一對情侶坐在左角處,而另一個角落,卻坐著一個中年男人,大家各據一方,默默吃著盤中的棺材板。時間彷彿停頓了一下,我想起了二十多年前自己也如那對情侶那般,分攤著一碟棺材板的甜蜜,而如今,自己卻成了另一個中年人,孤單地咀嚼著自己的寂寞,而不由覺得歲月跟自己開了一個小小的玩笑。
 棺材板端來時,我用刀叉切開了炸得金黃的土司,讓香濃的勾芡湯,連同火腿和豆子夾著土司,一塊塊地送進口中,舌尖味蕾也仿似記起了老味道,歡快地搜索著酥香裡的一分熟悉感,像遇到許久不見的老朋友,忍不住欣然的要聊起所有離別的過往。而濃湯溫醇的滋味,帶了點油膩,卻是恰到好處,與土司的酥脆,相互中和。吃完時,仍覺得唇舌之間留有餘香,像歲月遠去後的淡定,而人生海海,過去已化成虛幻,未來則更加難測,只有當下,是最最真實的了。

 而當我推開店門離去時,一切身後的事,去去,都已雲淡風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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