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副刊〉十億個掌聲,十億份思念

■程奇逢

2009年5月我到北京,見到一位青年時代的朋友,他在款待了我一餐佳肴後,帶點神秘地對我說,明晚還為你準備了一個節目。第二天,他陪我在保利劇院觀看了一場「鄧麗君金曲演唱會」。我看了一下入場券,票價880元人民幣。演唱者是一位模仿鄧麗君歌聲很像的青年演員。我覺得還能值回票價的是莊奴先生也來了,中場時,他被攙扶著上了台,那年他已經88歲,許多鄧麗君歌曲的歌詞都是他寫的,慕名已久,見到他我很高興。

在大陸,聽鄧麗君的歌,成了幾代人特殊的記憶,經歷了「偷聽敵臺」,「盒式錄音帶翻錄」,「民熱官冷」,「全面解禁」幾個階段,每個階段都帶有時代的深刻的烙印。

我看過一篇回憶文章,70年代末,作者還是一個「小屁孩兒」,哥哥姐姐常偷著做一件事,不帶他去,讓他覺得那是件該挨打屁股的事,後來他聽到他們偷聽的鄧麗君歌曲,覺得好聽極了。我也經歷過那個階段,那時錄音機個頭挺大,叫「磚頭錄音機」,如果是從香港流進來的,有雙卡,可以轉錄,一盤錄音帶可以轉錄成上百遍,即使音質差了,仍然能讓我們陶醉在優美的旋律中。

更早,還有一個「偷聽敵臺時期」,據一些人的回憶,他們是在深夜的短波電臺中聽鄧麗君歌曲的。那時除了大陸的「人民廣播電臺」,國外的華語廣播都是「敵臺」,文革還沒結束,被發現是要坐牢的。

我上大學的時候基本就可以公開聽了,大學裡還定期舉行舞會,舞會上離不開播放鄧麗君的歌曲,但是很長時間內鄧麗君歌曲被官方定義為「靡靡之音」「資產階級情調」,報刊對這些東西完全是不提的。

2005年,連戰和宋楚瑜先後訪問了大陸,對鄧麗君的歌就全面解禁了,甚至可以開音樂會。我那次在保利劇場聽的音樂會,就是在全面解禁以後。

音樂的本質是美,把美從音樂中剝離出去,加入「戰鬥性」,音樂就變形了。音樂界幾十年的荒蕪,被一個人的歌聲吹成綠野仙蹤,這個人不是在十億人中產生的音樂家,而是隔著海峽,從未踏上大陸土地的鄧麗君。

鄧麗君的歌在大陸家喻戶曉,她的歌迷男女老少都有。她的歌聲甜美、溫婉,圓潤,人也是這樣。她唱歌像是在訴說,自然而真誠,她有高超的演唱技巧,聲息運用與顫音都很特別,別人學不會,但她從不炫技。聽過她的歌後,好幾天,那甜美的聲音仍在心中回蕩。你會覺得還有美,還有愛,還有溫情,生活就是美好的。

鄧麗君的歌題材很廣泛,有表達愛情的,也有訴說失戀的,有對自然美景的謳歌,也有對生活的讚美,會在不同的時刻打動你。我的一朋友告訴我,她的閨蜜失戀時,把她請到家中,在眼中淚光閃爍不定的傾訴中,背景音樂是鄧麗君的歌,她說那一幕令她至今難忘。

一直到現在我仍然喜歡鄧麗君的歌,喜歡她的模樣,因為我的青春曾經在她的歌聲裡放開了情懷。

■王鼎鈞

「醉枕美人膝,醒握天下權」,讀到第二句嚇了一跳,幸虧他醒了,如果醉握天下權,豈不成了酒駕。美人膝是最不性感的部位,何況人已醉了,四肢麻痺,頭腦昏沈,可以當一幅靜物看,如果醒枕美人膝,那就多麼俗氣!人人都有醉的時候,醒的時候,兩種精神狀態,各有各的生活樣相。

岳武穆的〈滿江紅〉,一首詞對兩者都表現:「三十功名塵與土,八千里路雲和月」,情感勝過意志,近乎「醉枕美人膝」,「壯志飢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意志勝過情感,近乎「醒握天下權」。這首詞有兩個樂譜,一個是聲樂家美聲的唱法,「莫等閒白了少年頭」,細聲,顫音,沒有一點豪氣,醉枕美人膝。另一種是阿兵哥進行曲的唱法,激昂慷慨,排山倒海,醒握天下權。

我們全體中國人也有「醒握天下權」的時候,例如八年抗戰,恕我直言,前方後方,沒幾個人喜歡白光李香蘭。大家唱「在那密密的樹林裡,有我們無數好兄弟」,「端起了洋槍土砲,揮舞著大刀長矛」。「中、華、民、族」,字和字之間若斷若續,「到了」,兩個重音湧出,危機突然嚴重,這才是集體情感的出口。大家常用的成語「枕戈待旦」,那個「待」字使我們看到千萬隻睜大的眼睛,他們都醒著。

然後,由香港到台灣,有一個「醉枕美人膝」的時代,「問我為甚麼掉眼淚,難道你不明白為了愛?」這是由香港流到台灣的第一支名曲。然後江山代有才人,以白嘉莉為「后」,崔苔青為「妃」,夏台鳳為公主,到了鄧麗君,幾乎人人覺得她是自家妹妹,她們的纏綿婉轉填滿一切有自來水的地方。這時候,大眾對所謂戰鬥歌曲愛國歌曲又討厭極了!好像「醉枕美人膝」翻身,對「醒握天下權」報了一箭之仇。

這兩種歌曲的消長,伴隨著一連串的文字論戰,彼此就音樂爭長爭短。請恕直言,依那些音樂家的認知,無論你是郎呀妹呀也好,你是殺啊打啊也好,都是簡單粗糙的玩意兒,釘頭木屑,難成大器。但是我不能想像,如果沒有那些鐵錚錚的歌曲,我們如何熬過八年戰火,如果沒有那些軟綿綿的歌曲,我們如果如何渡過台灣那個沈悶冗長的的年代。這兩種歌曲原是一對難兄難弟,雖然出生於音樂殿堂,卻下墜凡塵人間煙火,社會有時需要這一個,踢開那一個,有時擁抱那一個,背棄這一個,輪流失意,輪流上台。

鄧麗君進入中國大陸,創造了一個「小鄧」的時代,與鄧小平並稱,成為流行歌曲史最耀眼奪目的一章。中國大陸度過長期的千里冰封、萬里雪飄,終於來了春天,鄧麗君的歌,席慕蓉早期的詩,瓊瑤的小說,都是最早飛進去的燕子。中國有幸,鄧麗君有幸,我們生逢目睹,也何其有幸。後事如何,下回分解,還沒有形成結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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