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攝影 陳煌
我收藏的一對葫蘆青花釉裡紅鎮紙,長約十九公分,釉裡紅表現在兩格用「印」上,與葫蘆蔓藤上的若干小紅點,我判斷小紅點應該是小瓢蟲,只是畫家以小紅點表示,在整個葫蘆瓜藤的構圖畫面上起到畫龍點睛的作用,用「印」也以釉裡紅表現,以彰顯在整個青花畫風裡的地位,雖不知畫家是誰,但整個流暢疏濃的筆意技法卻十分純熟、雅緻,躍然畫瓷在鎮紙上,儘管我知道我非畫家,實際上用到它鎮壓紙張的機會不多,它卻十分討好地讓我不禁駐足,這是我當時在北京報國寺的地攤上一見傾心而收藏的原因。
多年前的一天,我一早又去北京的報國寺閒逛,那天風和日麗,初春,空氣中雖然帶有微微的寒意,但對我來說,這種有點涼又不太涼,同時還帶著微微暖意的日子,正是適宜只搭一件薄薄輕便外套,雙手插在口袋裡,一副優閒樣走入那我再熟悉不過的報國寺的最舒適日子,那是在某些固定的日子裡骨董文物販子擺地攤的時候,比如週日,無數的小小地攤將報國寺裡的小道塞得滿滿的,遊人和淘寶者又塞滿所有的空間和小道,到處人聲鼎沸,只能側著身緩緩通過,眼睛如何東瞧西看南望北顧都不夠用了,同時還得小心翼翼的,免得不小心撞到人,或踩到地攤上骨董文物。
我沒有特定目標地逛著,但多留了一個心眼,觀察攤主,因為我希望如能看中目標,也希望那也是一個老實的攤主,老實的攤主可能給出老實的價錢。我悠閒且謹慎地邊走邊觀察,那些無數多類的骨董文物中有許多是我看不上眼的,因為我不懂就不敢碰,不過我來先粗略地逛了一圈後,才又更放緩步子,因為我已鎖定的一個目標了。
在靠近攤子最遠處的一個角落裡,一對鎮紙被擱在一個小盒子中,同時又身陷在一堆雜亂無章的雜項物件中,若不細心,這一對鎮紙是毫不起眼的。但我在繞第一圈時就蹲下腰翻看過一眼了,又瞧瞧攤主,攤主說,你要的話算你三百塊,我不想騙你,這對鎮紙是新的,但新到哪種程度我不知道,或許是解放前後吧。
我又瞧了瞧細部,只是嗯了一聲,不置可否,只對那看起來還蠻老實面孔的攤主回道,我先繞一圈再說吧。
古人將文房筆墨紙硯稱為四寶,而經常與文房四寶一起出現在桌上的鎮紙,也就被稱為排名第五,但屬配件一般的「小」的「文房小五」了。鎮紙的前身是鎮石,之後出現了席鎮,席鎮就是古人用於壓帷帳或席角的東西,後來出現鐵製的鎮紙,作用也從鎮壓草蓆,演變成鎮壓文人墨客桌上紙張的各種材料,當然,用一快鐵的鎮石,或隨意拿塊石頭壓在隨時會被風掀起的紙張上,那就看起來不夠雅致了,再說,過去古代的文人墨客讀書很不容易,故文人墨客的桌上就更該顯出相近的意趣生活情調,因此有意思的鎮紙也很自然會放在他們的眼裡。
我刻意繞了半圈又走回頭,因為我愛上了它。理由很難說清楚,或許是上面流暢又細緻的畫風吸引了我,也或許我喜歡上那瓷製的溫潤光滑感,但也許我只是想擁有生中唯一一件鎮紙而已。
我沒有與攤主多費口舌,兩百塊賣嗎?那攤主遲疑了半分鐘,臉上出現一絲難色,但還是答應了,還說,您是我今天第一位顧客,希望您給我帶來好生意。
我揣它在懷,回到家後,將它放在書桌上電腦邊,已經許久沒畫畫了,因為它和我一個小小的木魚一樣,只是一個書桌上的視覺,和舒緩心情的擺飾。有時,物件不一定具備實用性,就像我們不必要時時刻刻工作一樣,也需要閒適的歇息,這一對我心愛的葫蘆青花釉裡紅鎮紙也不需要為我經常工作,它只需靜待在那裏,像鎮紙一樣鎮在那裏,讓我感到不論是否入手把玩,只要瞧瞧那瓷製鎮紙上那濃淡皆宜的青花葫蘆,與枝葉蔓藤的圖樣顏色,都有一種雅致古意,和文人墨客隨性的的適意心境在心中升起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