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副刊〉藍色斷想

■黃克全

181.審美價值只知是,不知非。而道德價值卻必須同時知道是和非。審美價值之缺憾以及之勝過道德價值的地方,都基於這點差別。

182.詩,必須走到某個相當了解的生命里程時,才可能發生。但也必須來到某個相當渾濛的生命里程,才可能發生。

183.詩,不斷往返於精神和自然,不斷往返於世故和純真之間的路上。

184.幾次記得自己在夢中寫著散文體的文字,彷彿柯律治寫詩劇〈忽必烈可汗〉的情況,寫的當時,自然未曾察覺自己在夢境裡,猶在作字句的增刪呢!夢醒後,依稀記得其中部分字句。這種經驗給予我一份很奇特的震動,好像自己穿越了抿滅生死的界限,又好像夢前的現實和夢後的現實具現了某種統一的甬道,又好像喻告著文字可以戰勝虛無,永不消失,消失的只是人的意識。

185.考諸卡謬超越人生意義之「荒謬」的方法論,我們必須說,他的方法仍是一種未能超脫的兜圈子。不妨從頭如是想,薛西弗斯之推石上山,依卡謬意:一、必須想像薛西弗斯是快樂的。二、他每推進一步就增加一步希望。

第一點可能為真,因為「必須想像(即認定)」這是對的。但卡謬的第二點卻錯了,因為,假如已得知整件事情無盡無望,那麼,每推進一步事實上並無意義可言。依西方基督教心靈,薛西弗斯的作為拋顯出「熱」,體現出人的尊嚴,所以具有意義。而依佛教心靈,薛西弗斯所為不過是「無明」的發動及表顯,是「光」的闕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