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逸華
城裡的每個渡口
都有向天竦峙的樓脊
一座座藏經閣,龕列
任生命的河道在此潰決
驚堤或裂岸,樓室間
病體的偈聲湧動——
血的透析、肝膽的無聲革命
(你和誰為企劃案爭得面紅耳赤?)
為愛失序的心律與內分泌
(戰場上誰還記得相愛的初衷?)
難以消化的憂思在柔腸上打結子
(失智的父親何時再喚我的名?)
關節磨合、青春的密度流失
(如何迎接隨髮線後退撲來的更年期?)
以及,踉蹌或優雅
從加護病房到安寧病房的步履
(爭無可爭,你何不放過自己?)
每顆舍利都在骨肉執苦時痛過
靈魂裡藏著絕境的般若
那些自以為沒病的人總是臨床垂釣——
再讓夢一尾一尾溜走
鍵盤聲如木魚輕敲
我在對海的高樓翻閱此生
傷病的經文有爬梳指痕
晚鐘響時我褪下插進身體的所有管子
重新長出強壯鰭翅
往海之濱洄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