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副刊•主編精選〉隙透

文/周永忻 插圖/國泰

〈黑森林幸福華爾滋〉

那是一場糟糕的表演,一場可笑的鬧劇。當夏佟站於那十幾個人一起表演的舞台上載歌載舞,遠遠的,你便感覺到她與其他演員格格不入。圍成一圈光腳丫的人們只有她綁個馬尾穿長裙著白襪,彷彿是被迫拉上台湊個數,你似乎也可想像得到她那隱忍的表情。舞台下則是有片空地,幾對伴侶即在那兒跳著慢舞。音樂並不曉得從哪來,或者只要身邊有個人就好。

這場名為「女女之宴」的日夜趴,聽說是某個飯店老闆包下這個夜店的六日兩天,想讓圈內人去玩的。排場還算豪氣,外頭頂個大白天,裡面的空間卻漆黑寬廣,沒有邏輯似的每個人各玩各的。某些人在下面玩牌喝飲料,某些人乾脆放棄觀賞,跑到樓梯間附設的沙發上睡起覺來,有人拉著剛認識的人去廁所親熱,也有人則在窗邊吞雲吐霧,無視刷白的牆壁上印著請勿吸菸的標誌。

你對人多的地方帶點恐懼,而夏佟希望你能陪她。於是你來了。你很清楚夏佟是需要療治她的情傷才會想來這種熱鬧的地方,但真的有用嗎?看她在台上不知所措的樣子簡直變了個人,完全不是你平日所認識的那位伶牙俐齒的夏組長。

放眼望去的同類讓你感到不自在。

站你前面的某對女子,兩個人穿著打扮有種相近彷彿宣告她們就是一對,不是漂亮那型的,卻又有種說不出的味道吸引著你的目光。不知從哪冒出的人拍了一下你的肩,嗨一聲,讓你驚嚇退後。你從沒想過要在這裡遇到什麼人。

低頭覷著夏佟又讓你想起她的前任吳,曾經叫你好好勸夏佟不要太死心眼。每個人對愛情與友情的看法皆不同,有的人可以從一而終,有的人是見一個愛一個,也有的人雖然表面可以說愛,但其實心裡又不是那回事。愛情時間久了就是會變質,所以,光是愛這個字就有好多種說法,沒有誰對誰錯。這是接到她們分手消息後,你打電話約吳見面想替夏佟出口氣時,吳親口說的,沒有誰對誰錯。

說得倒輕鬆,在這個世界上有很多事情本質的確是無法用二元對立的看法來界定,包括愛情。

 

逃吧!越遠越好。

那天晚上,你和夏佟逃進一家餃子店。叫了兩大盤水餃與一桌菜,本來吃得好好,話題急轉吳正在追求夏佟的主管,聽說她們打算去荷蘭結婚,她馬上色變想哭,瞬時跑掉,腳步踉蹌。失蹤幾十分鐘後,夏佟踩著濕漉漉的鞋子再出現,她不意踩進一個水池,不知裡面有水。

她苦堆著滿臉笑意說,這一定有隱喻叫你想想,卻掩飾不了她眼中的悲傷。你只好哄她,這是老天叫妳不要再想過去的事趕快吃飯,才會讓妳在黑暗中走進水池…

 

「你一定覺得我的樣子很可笑對嗎你一定覺得我不該出來在這丟人現眼對嗎你一定覺得這一切都是我活該對嗎你一定覺得…」夏佟連珠炮似的說個不停,一鼓作氣塞進六顆大餃,腮幫子兩邊腫得老高,眼淚還是流個不停,怕她噎到你也只能坐近拍拍給予適時的安慰。

飯後經過雜貨店進去買了10元那種俗氣的紅塑膠拖鞋,又去7–11買了襪子,店外有著露天咖啡座,她即刻把浸濕的鞋襪脫掉換上,那實在不搭她綠黑的長裙,你竊竊笑著說穿這樣很醜耶,她撇著一張臉,不在乎的說沒什麼大不了。

不想太快回車裡,於是開始散步。這裡位於北城邊陲,也是你第一次來。這裡讓你想起小時候的南城。開車亂闖,擔心不知等等開不開得回去,你再度思忖宴會上遇見的那人到底是誰?眼前出現了幾個臉孔,那些已然消失在你生命中的人們,隨想思緒不斷糾結。天空儼然起霧,街燈影影綽綽,照著那看起來有點荒涼的大街。

 

為何叫午夜藍?

當夏佟問這句話時,你們幾乎是同時抬望廣闊的暗空。

那是一種很特別的藍,介於深藍與黑之間,一種幾乎接近黑色的色彩。如果有特別仔細觀察天空的話,在午夜來臨時最容易見到。

難得聽你一口氣從嘴裡說出這麼多話。夏佟輕笑著,她看起來恢復了一些元氣。

「還記得嗎,」你說,「有次你說你愛上我了?」

「我說我愛上你?」你大笑,怎麼可能哪?

「咦,那封告白信我好像還留著耶!」她一副還想繼續玩下去的肯定句。

「真的嗎?確定那是我寫的?不是別人?絕對不可能啦。」

你嘴上哼哼笑著,拿出一根菸來抽。

 

你想起某天拿出許久沒動的油畫顏料,木製調色盤上刮不掉的散落油漬,乾涸狀態可見你的荒廢。你把所有顏料擠出,那已用力擠壓到最上面的扁平體不時還有尚未流出的顏料夾雜著泡沫,空氣中漸漸揮發出亞麻仁油與松節油的味道,一抹頹廢地懷舊。

一直以來,你近乎執著迷戀藍色,哪怕一丁點與它扯上關係。原本只知幾個漸層的淺藍、天藍、深藍。有天意外得知了好多奇異的名稱,矢車菊藍、道奇藍、國際奇連藍、愛麗絲藍、長春花藍、皇室藍、藏青藍。有陣子,你甚至只用黃藍紅三種顏色外加罐裝鈦白作畫,其他顏料擺一邊。而世上所有顏色皆是那三種原色變化而成,到底,那麼多顏色,是怎麼調出來的呢?自己真可以調得出那些確定的顏色嗎?差點忘了,還有午夜藍。

 

三個多小時一下溜過。你開車送夏佟回家。Giovanni Mirabassi的音樂漫浸耳中,特別是鋼琴。它其實讓你想起挪威鋼琴家凱特畢卓斯坦,那張《琴書》簡直就像是為鋼琴所寫的情書,前面開始42秒完全一樣的節奏,一種耐心考驗,卻又出其不意帶著驚喜。有時溫柔暴烈,有時和諧堅毅,悠揚分明的強弱音符,內心話緩緩流洩,結束的冷不防躍撥琴鍵,留下的只是歎然。彷若這首〈三十年〉,清脆與沙啞相互迴旋盪漾,含蓄的傷感在記憶之流一直延伸,閃耀的低音中有平靜裊繞。

或許於你心底曾經喜歡過某人,於你,所謂的愛僅僅就只是喜歡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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