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副刊〉井

 文/古家榕 插圖/國泰

我是座沒有水的井,靈魂乾癟幾近龜裂。先失落表述的能力,後失去表達的欲望,理性孕育成句以先,便已遭自身否決,霧靄般的思緒若有似無,一次次聚攏再打散,凝結不出第一個字。

就是,寫不出來了。

 

疲憊地閉上眼,想起那位自稱發條鳥的男人。為了走失的綿谷昇,結識了古怪的笠原May,再慢慢爬下一口乾掉的井……為什麼別人的故事,總能如此輕易地開始,並如此從容地延展下去。

儘管也忍不住在想,真有人需要這個故事嗎?

這段日子,下筆時益發踟躕,一方面渴望朝更純粹的文學性靠攏,一方面又唯恐走得太遠拋棄群眾──那上面和那下面,哪一邊比較好呢──常常,我一邊刪去初生不久的字,一邊跟男人的提問較著勁。

陽春白雪再唯美,終究不比下里巴人親切,雞湯文固然油膩,至少讓人嚥了下去,其所發揮的價值,難道不及小說家艱澀的故事?然而,身為創作者,誰不想成為陽春白雪,誰又不想攀上天梯,抬起詩意的手指攬下彩絲,將龐雜的意象梳理成織錦緞的精緻?但,真的太難了。每篇文字,直到投稿前一刻,依然存在各種可能。空白的螢幕是無邊際的恐怖,渺小的我,面對龐大的排列組合,經常對自己失去信心,唯一能確定的,是此刻拼湊出的版本,絕對不是最好的那個。即使最終按下傳送鍵,與其說是認可成品,更像是一個人跟自己比腕力,折騰到最後筋疲力竭,只好狠心壯士斷腕,讓自己再也無法跟自己作戰。但往往,隨之而來的退稿與落選,讓人不得不承認,根本沒有哪一邊更好的問題──

而是我上不去。

 

那份對待讀者的體貼,到底是欠缺才華的遮掩。我像隻笨拙的小胖貓,扯著紊亂的毛線球磕絆在人間,並在一雙雙琥珀色眼瞳的俯瞰下,殘酷地體會,或許,我永遠都碰觸不到理型的邊沿。

不甘平庸卻終將平庸,發條鳥,沒為我上發條,失去動力的女孩,後仰往下往下墜跌,墜入厭棄的深淵,跌成一座自囚的孔洞。曾經篤定的方向感碎裂一地,灑落為兩道橫亙心口的十字,交會之處沒有救贖,只有茫然四顧的井,發不出聲音。

就在此時,和室的凹洞爐桌前,本田先生說話了:「不是那種哪一邊好哪一邊不好的問題。而是不要逆著流向走,該往上走就往上走,該往下走就往下走……沒有流的時候,安靜不動就行了。」

從書中抬起頭,原來,是我需要這個故事。

 

有些焦慮和破碎,暫時沒解方也無所謂。自覺乾涸的時刻,就是留在原地安靜不動,在光陰的流逝中感受著停滯,哪怕這樣的姿態,在旁人眼中顯得駑鈍。

「其他人都把什麼人看起來都明白似的傻瓜一樣的地方輕易地跳過了,想要早一點往前進。不過我不是這樣。我在看來像傻瓜一樣的地方花最長的時間……」故事另一頭,男人的舅舅放下酒杯,微醺地叨唸:

「不可以害怕花時間喏。好好地花很多時間,在某種意義上是形式最洗練的復仇噢。」

 

既然已摔成了井,不如便拉攏時間為盟友,對世界進行報復性躺平。嘴角漾開一抹笑,我闔上書,伸了個純粹的懶腰──果然啊,人生必須活久見,年輕的時候,怎會想到孤傲的小說家,竟也可以是雞湯文寫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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