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副刊〉哀傷

■琹涵

有人告訴我,聽說她辭世了,但是消息尚未查證。

她曾經是我的同事,我們的私交不錯。於是我四處打電話去問,很多人跟我說,沒聽說呢。直到後來我打回學校詢問人事處,終於確認,她在108年4月病逝,聽她的家人說,她病發突然,很快就走了。

走得快,或許可以少了一些折磨,也沒有什麼不好!只是走得那麼快,恐怕也意味著病情的沉重。

想到她還是受苦了,我有多麼的捨不得。

既然這不幸的消息已然得到證實,我便通知了幾個當年要好的同事。心裡還是覺得很哀傷。

年少時,我曾經十分著迷宋‧柳永的〈訴衷情近〉,這麼寫著:

雨晴氣爽,竚立江樓望處。澄明遠水生光,重疊暮山聳翠。

遙認斷橋幽徑,隱隱漁村,向晚孤煙起。

 

殘陽裡。脈脈朱闌靜倚。黯然緒,未飲先如醉。愁無際。

暮雲過了,秋光老盡,故人千里。竟日空凝睇。

 

詞裡說的是:雨後天晴氣爽,我在江樓久久佇立眺望。遠處的水顯得十分澄明,在斜陽下閃著粼粼的波光,重重疊疊的山嶺聳立在暮色之中,一片蒼翠。遠遠的,我認出了曾經走過的斷橋和幽徑,以及若隱若現的漁村,傍晚時候,只見一縷孤煙升起。

在殘陽裡。我默默的靜倚朱闌。黯然神傷,酒還未飲,心先如醉。啊,暮雲過了,秋光老去,心中的愁緒無邊。我只能整日凝眸,深深思念那遠在千里之外的故人。

讀了,多麼令人感到神傷。

她一直待我友善,尤其在我初換任教的學校,因陌生而覺得惶恐時,曾經得到她很多溫暖的照拂,一直令我感激在心。

她喜歡畫畫,退休以後,更是積極學畫,還四處參訪,和其他畫家交流,國內國外四處去。她大學時原是學中文的,後來是國文老師。對文藝創作也相當有興趣,還曾經想約其他兩個同事合出一本書,但這些都太費心力了,終究沒有如願。

我們比較有往來,是在離開職場以後,原先是我們偶有聚餐,後來反而成為常態,大家輪流作東,讓每次的聚會其樂也融融,當然,這也是因為基本上我們都談得來。

聽說,我們這四人小組,是同事聯誼中持續最久的,別人都嘖嘖稱奇呢。

她是一個單純的人,活在自己的世界裡,看外界事物,常帶有幾分天真,性子直來直往,是個有趣的人。

有一次,陌生人打電話來,說東說西,她仍然恭謹的有問必答。

如此乖乖地,說不定讓對方見獵心喜。

末了,對方問:「你知道我是誰嗎?」

她悠緩的回說:「你是詐騙集團。」事跡已然敗露,對方因此沒有得逞。

如今,她居然已遠離我們而去,來不及讓我們告別或相送一程,怎麼會走得這般匆匆呢?

但願她一路好走,忘卻紅塵煩憂,擁抱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