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黃枝 插圖/國泰
工作難找,有一年不景氣,怎麼也找不到正職的工作,只好和朋友晴去打臨工。
那是一間印刷廠,工作單純,不須動腦,純粹的勞力、搬運和裁切的工作;一日做完,脖子僵硬,雙腳像拖了一噸重的巨石,脊椎也有如被碾壓過似地無法伸直。
第二天,我和朋友都萌生辭意,但礙於上工才第二日,實在不知怎麼跟老闆表明。
「妳去說,說我們做到今日。」晴說。
「為什麼不妳去說?我不好意思開口。」
我們互相推託,誰都不願意當那個主動跟老闆開口的人。
那是耐力的考驗,不想做,做不下去,卻又不得不做下去,幾次老闆從我們身邊走過,我們兩人互相覷著,就是缺少那臨門一腳的勇氣。
下午時候,邊做著工作,腦子仍不停歇地琢磨著該如何措辭,突然我靈光一閃,想到了什麼跟朋友說:「好吧,讓我去跟老闆說…」
「妳要去說?」晴很高興。
「嗯,我想就這麼說好了,我說我朋友說她不想做了,既然這樣,我也不做了,我們就做到今天。」
晴的眼睛睜大一吋,嘟囔著:「什麼因為我不做了,妳才不做,這樣妳不是拖我當墊背?」
「不然妳也可以說因為我不做了,妳也不想做了,同樣的意思,不如換妳去說。」我答。
晴瞬了瞬眼睛,似乎若有所思,快到下班時刻,她消失了一會,回來時她得意地宣布:「我已經跟老闆說了,說我要辭職。」
「真的?」出乎我意料,想不透她竟然這麼有行動力:「妳怎麼說?」
晴輕輕笑了一下說;「我說我要辭職,老闆問妳呢,妳還要做吧?我回說;我不知道。」
「什麼?」我跳起來,不滿她怎麼這麼沒有朋友之義。「妳太沒義氣了吧!」
她做了個莫可奈何的表情。
二話不說,我立刻放下手邊的工作,正要跑去辦公室時老闆正好走了出來,還沒等他說話,我立刻開口說要辭職。
「蛤?妳也不做?」老闆有些驚訝。
「對。」我看了晴一眼,一記回馬槍說:「我朋友不做了,我也不想做。」
我瞥見晴挑高眉毛,一副中了暗算的神情。
兩個人一齊請辭,但兩人都走不了,因為裁切、搬運的工作沒人做,工廠的某一部份勢必要停擺,老闆說什麼也不肯,以兩天無法付薪水為要脅,堅持要我們做完一個星期,找到替代的人再走。
「哎!」想到還要再熬幾天,當下真想趴下去,但看在不能讓兩天的汗水白流的份上,怎麼也得咬牙苦撐下去。
接下來兩天,陸續有人來應徵,我們滿心希望可以提早結束折磨,但一天熬過一天,到了最後一天,老闆娘來商量,問我們能否再多留幾天?
那瞬間,還算便利的腳便跛了,我發揮了臨場演技,幾乎瘸著腳在老闆娘面前工作。
「哎呀,你看她多可憐呀。」老闆娘對老闆說。
看我這麼不堪用,她也沒再勉強我,轉而向晴詢問。
面對她的溫情和懇求攻勢,晴似乎難以招架。
這幾天為了辭職一事,我曾怨怪晴不夠義氣,而晴則說當初要不是陪我,她也不會來這裏工作;看在我已得豁免的份上,朋友有難,我沒有不出手相助的道理。
在晴吶吶地不知如何應付之際,我說:「她也不行,妳看她的手快廢了,今天回去她還要去看中醫。」
像是為了配合演出,晴手上抱著的紙板登時滑下,散落了一地。
「哎呀,可憐呀。」老闆娘的聲音充滿了憐憫。
結果,該慶幸老闆爽快地結算薪水,拿到錢的那一刻,覺得再也沒有什麼能比這辛苦結晶更來得珍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