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副刊〉兒時的祕密

■陳祖媛

眷村最大的共同點是一窮二白,還有就是一丁點兒小事傳得很快,甭提大事了。打罵孩子夫妻吵架,聽得一清二楚,多多少少每家還是有些祕密的,但是祕密是怎麼走漏風聲的?還是自以為是的祕密,其實現在看來都不是個事兒。

小時候要記得的祕密是藏家門鑰匙的地方。放學回家,若家裏沒人,一定可以在牆角鞋架上,塞了襪子的鞋裏找到進門的鑰匙。一天放學先到鄰居同學家,正巧她家沒人,看見她一手捏鼻子,一手拿起臭襪子,也在鞋子裏找到進門的鑰匙,我有些吃驚,我們的祕密是一個樣,不同的是我媽塞的是洗好的襪子,這個佈局太假了。回家告訴我媽,她笑說藏在小院子花盆底下也可以,不過一定也有人藏花盆底下。現在想來好笑,鎖不鎖門有差別嗎?在我搬離眷村之前,也沒聽說有小偷光顧過。

那時還有個共同的祕密是孩子多是從倒垃圾的地方撿來的,每次看我哥被打時,我都深信不移,覺得他好可憐是撿回來的。我幾乎沒被打過,我想我應該是他們親生的。再長大些,才知道棒下出孝子,不打不成器,那是他們的教育方式。 隱約中可見他們對男孩和女孩的期待是有落差的。望子成龍是一定的,而望女成鳳呢?至少我的父母從未期待我事業有成,飛黃騰達。他們認為女子總是要走入家庭,嫁人才是大事。記得當時父親對我說,要妳唸大學是選擇較寬,除了好嫁人也希望嫁好人。我家沒有嫁妝一牛車,他大概認為文憑就是我的陪嫁吧!

眷村拆遷前,最後一次陪母親回去是為了每月一次的會錢,跟鄰居媽媽的會大概是母親保有和眷村的一絲情感連繫。眷村的媽媽們好幾年沒見著我,立刻拉著我的手如數家珍的說起我們這幾個小女生小時的祕密,聚在一起偷穿媽媽的高跟鞋,偷擦口紅……天啊!我們是確定家中沒人,偷偷的學起大人。這些媽媽怎麼都知道?!我媽說,你們來家裏玩扮家家酒後,有時口紅就變形了,我抹去了唇上的口紅,卻暈染了雙頰,粉粉的。她看在眼裏覺得好笑,沒生氣罵人,她想我就用不著說謊。我天真的以為天衣無縫,一個老媽全然不知的祕密。

我心中和鄰居姊妹約好守住的童年祕密,原來早已不是祕密,變成了笑話一籮筐的甜蜜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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