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副刊〉〈咖啡‧色‧物語〉迷和戀是一隻菌和一種病

 文/離畢華 圖/盧兆琦

《維摩詰經講經文》裡面提到:「休遣信根沉愛網,休令迷性長愚情。」讀是讀了,卻是解之未解。休休休、罷罷罷!俗情如此,緣因未了,教人如何悟得?尤其這高溫的暑夏,熱到心腦和人身都昏昏沉沉,感覺生命時鐘似乎速度減緩又似乎加速快轉,墜墮迷離幻境似的不知今夕何夕。

尤其新冠疫情不但是對個人的挑戰,更是全球的的災難,瀰漫在整個社會惘惘的憂鬱、哀傷和恐懼氛圍,一直讓我想起威尼斯的鼠疫。十四世紀貿易以船隻為主要運輸工具便已造成大量人口死亡,現在國際間的運輸工具何止船舶?且也不限於貿易,尤其旅遊。如此一來限制了人身移動和活動,伴隨而來的人心不可預知的變化。

不及一小杓的咖啡豆如何煮成一天的動力燃料?外出購買嗎?進入咖啡店嗎?要接觸生人嗎?要交換錢鈔銅板和細菌嗎?櫥櫃裡頭各有一些殘餘的豆子,那是每次用到最後一杓之後「非整數」的零頭,剩下一些哥斯大黎加拉斯拉哈斯莊園的黑鑽石和宏都拉斯的SHB,如果兩種混加起來……。

意外地看到她和他走在一起,一條熾熱的街道,猶可讓兩人不介意社交距離,他們雖未熱絡的交談或談笑,卻也沒發現身後三步之遙的我,我好像可以聞到他洗髮乳的花香味和他身上木質調古龍水的味道。兩者混起來的味道讓嗅覺和味覺失了準頭,到底是眩惑於嬌甜的花果香調,還是迷戀於木質調的枯索?

迷和戀都是一種菌也是一種病,像是威尼斯黑死病大流行期間,紳士淑女塗上厚厚的胭脂水粉掩飾病容、人人戴著彩羽裝飾並鑲飾水鑽的面具也仍要終宵笙歌、抵死相歡。俗人若我,又何嘗不是?

睇住只燒出一杯半的咖啡汁液,一杯是迷、半杯是戀,即便是迷戀,就此捱過一日捱過一年捱過一世──因為無法轉醒而永遠無法從愛網和愚情中轉醒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