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副刊>我身

 ■譚真
 國小畢業前夕,我們到班導家裡包水餃,老師對小小大頭兵們發號指令:「男生去二樓看《廟街十二少》,女生去三樓看《龍貓》。」
 我呢,遊走二樓三樓嘻嘻哈哈打游擊,既不知道誰是十二少,也不知龍為何會貓起來。那時候,對於性別認知,不怎麼涇渭分明。
 但性別註定身體的長成規律。慢慢地,我有了女體的輪廓。先是大腿、臀部開始厚實,接著前胸逐漸飽滿,這些變化都讓我覺得抬不起頭。從那時,我就慢慢習慣被師長訓斥:「抬頭挺胸,好好走路」。
 我越來越豐滿,臉上長瘡,怎麼都清洗不掉油膩。細毛開始沾染月經,我一次又一次在廁所裡,艱難地蹲下清理,又艱難地起身穿好衣褲裙子走出女廁。
 沒有王子會像我如此不堪。
 在學校,服裝不整者,一律登記警告。堅持穿著白上衣跟粉色運動褲的我,只能沉默地接受各式各樣的懲罰。我無以言說:我不是不受教,不是青春期的叛逆,不是為反抗而反抗,我只是--不喜歡我的身體跟我的樣子。
 終於班導聯絡母親到校,在眾人前,班導用輕蔑的語氣叱責:「你以為不穿裙子就是男孩子了嗎?男不男,女不女…」
 我沒有抬頭去看母親道歉時的神色,只覺得這樣的宣判,使我難堪,也使我清楚意識到,我的身體使我不可能。成為想像中的自己--男孩子,或者,男人。
 畢業後,脫去學校的束縛,為了徹底背離世人認定的女性形象,一切男性該做的,我都去做,買衣服只看男模特兒的照片,賭博、抽菸、喝酒、飆車、罵髒話,或者,談戀愛。
 然而,就如同我對自己身體的視而不見,我無法裸裎面對自我,也無法裸裎面對所有經過我的公主,努力地不讓任何人看見我滴答濕濡的傷痛,這一切都成為我最深的恐懼,使我時常在夢中驚醒。
 我也曾經想過要打造一個殼安置自己,男身男相、男身女相、女身女相、女身男相……
 有些人理所當然接受自己的性別,有些則人不行。我從不追問或揣想與我相戀的公主是如何看待我,如何看待這具身體?我怎能在她們揭露我寬鬆衣物時請求:「請把我當成男性看待。」這是何等漫天之大謊。如同「先生、小姐」這樣二元對立的稱呼,我明明白白,儘管能糾正他人的稱呼,卻不能糾正我的身體;哪一種選擇都不屬於我,一如我不能選擇我自己,成為哪一種形象。
 有些善心友人會給予善意的撫慰:中性很棒,你要做自己。
 可怎麼做自己?所謂中性是可男可女,而我呢?男女兩邊都去不了。是以,直到現在我還是覺得,自己是怪物,站在涇水和渭水的中間,不清不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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