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爽
每次心煩時,我都會煮一壺大麥茶。水肆意地沸騰,棕色的麥粒伴著水花翻動,伺機湧出焦香味兒。沸騰後,麥粒搖搖擺擺地墜到壺底,安穩得像是睡著了的孩子。而那股焦香,一鼓作氣之後也淡了下來轉變為清香,繞滿了生活的每一個角落。那一刻,油然而生一種從容的美好。
不禁回想起角落裡被我遺忘的那株龜背竹。我曾希望它早日開背,用觸角撫摸生活,可它只顧舒展葉片,再無變化。直到兩天前,我偶然發現它的葉片分裂了,濃綠的葉片散成不規則的手掌狀,曲折的葉脈似乎在漫不經心地雕刻著時光。原來,它在靜靜地等風來,慢慢地等花開,不急、不燥。
物如此,人亦然。那年,28歲的梭羅拎著一把斧頭,獨自走進了瓦爾登湖畔的森林深處,而後他在自製的木屋裡度過了兩年的時光。清晨,他坐在門前,從日出坐到正午,在沒有打擾的寂寞與寧靜之中,凝神沉思。大自然舒展著筋骨,手臂一直延伸到他的窗口,野黃櫨樹和黑莓的藤爬上他的窗楣,時不時地呼喚他去與春天共舞。他說:只要把四季當作朋友,我相信沒有任何事情能讓生活成為我的負擔。現在每當我翻開《瓦爾登湖》這本書,感受到的都是當時的黃鶯輕啼,藤蔓隨風飄蕩。
從容的日子如風、如雨,從不局限在一個地方。北宋詩人林逋也是獨愛這樣的生活,他拜訪西湖各處的寺院,聆聽暮鼓晨鐘,滌蕩凡間塵埃。他走進深林,在青山綠水間為自己的靈魂尋找棲息之地。他在西湖附近的孤山上編竹為籬,修建亭園,竹林圍繞著茅廬,竹葉婆娑中時光流轉,白鶴閒庭信步,怡然自得。當屋後的梅花競相綻放,微風中一縷清香,他輕撫白鶴、盡賞梅林。與幾位好友席地而坐,一壺清酒,三兩清風,他們在談笑間欣賞四季變換,在匆匆的人世間體會歲月悠然。
古往今來,時間的腳步慌慌張張,但林語堂先生卻能在庭院中享受閒暇時光。他用翠竹、楓香、藤籮與奇石打造成魚池,看魚翔淺底、新綠招搖,感受古樸庭院裡的無限生機。他說:「讓我和草木為友,和土壤相親,我便已覺得心滿意足。」簡單些,從容些,日子裡浸潤的都是閑情愜意。
從容的生活清淡卻不寡淡,文火一燒,滿屋清香。一如溫熱悠香的麥茶,一如靜謐流淌的歲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