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副刊〉月落滄波無處尋──元朝《富春山居圖》

■水晶

《倚天屠龍記》中,讓主角張無忌名動武林的一場關鍵戲,是在他習得「乾坤大挪移」後,攜小昭返回光明頂;於明教聖壇協助明教力戰六大派。並以摯誠,調處了雙方恩怨。

其時,明教教眾多人身受重傷,包含楊逍等人,知道今日已是難逃此劫。當死生之際,他們凝目盤膝,誦唸了這幾句話:

「生亦何歡?死亦何苦?……喜樂悲愁,皆歸塵土。憐我世人,憂患實多!憐我世人,憂患實多!」

劇情雖為虛構,但這段禱詞,除了刻劃明教教徒的正信,也真切反映元末時局勢動盪,漢族百姓們於無望中,生出的悲吟──以及悲吟之外,彷彿是不得不的灑脫。

蒙古政權對漢人高壓統治下,許多文人和畫家都選擇了隱避的生活∣∣元末四大家 (黃公望、倪瓚、吳鎮、王蒙),也是如此。

畫史評說中,向把黃公望置於四家之首;如此排名,確是實至名歸。

其實若要選擇地表上最享有盛名的中國山水繪畫,該就是北宋范寬的《谿山行旅圖》,及元朝黃公望的《富春山居圖》。

然而,相對於《谿山行旅圖》那種巨碑式、中軸性構圖,《富春山居圖》,卻更加婉藹親和。它可悠遊,可珍賞,可以閑居與諦觀。雖無磅礡拔地的山姿,但當中所流露的文人氣韻,對大多數觀賞者而言,更具吸引力,也更富藏柔緻情感、和空靈詩意。

「蒼。逸。秀。達。」四字,是我對黃公望藝術特色的簡述。可以約括黃之畫品風格。我亦覺四大家中,無論線條和虛實佈局,他是最蘊涵節奏韻律的。

披麻皴擦山石肌理,濃墨潤染了草木華茲 ──看那運筆,或微微輕顫的勾勒,或穩健地拖曳出一脈遠山長。筆法既端嚴,又流麗 (畫家令人嘆服的功底盡顯於此)。雲行而出的時間脈流,那,並不是眼下我們正在經驗的時間,而是提粹後的韶光與了悟。

其間的智慧洞達,甚可觸及至永恆。

非凡的藝術創作,不總是如此的嗎?──悲喜遞嬗後,讓你我得以遠擴自身容量,而後,於心底,涵納繁星。

與「立軸」彷彿一眼直觀的品賞方式不同,《富春山居圖》是一卷長軸。長卷,宛若徐徐開展的旅程,如光陰中的故事與記憶。流轉華年,一幕幕幻燈。

而若與范寬《谿山行旅圖》的推高視角相比,黃公望把視角放低了。但又不止如此,他不斷漂浮游移,時而登峰嶺,時而步平野。

引我們行蹤的,是晚年七八十高齡後,畫家居遊於富春山江,所感受的大地清景── 江南水鄉間,朝嵐,夕霧,晴煙,雨霏,無一不是自然的筆觸。有山之博厚,亦有溪澗的小巧潺湲。

前面提到黃公望作品中的音樂性。

黃公望中年後入全真教修道,在古中國道士傳統中,都必須得經過相當程度的音樂訓練 (就如二胡大師阿炳),黃公望也是這般。而《倚天屠龍記》光明頂一役,金庸所描寫的人物裏,那位說話總是「惜字如金」,寡言罕語的冷謙,當時也在明教眾高手中——可能你不知道?冷謙,他可是中國音樂史中的「琴瑟雙絕」呢!撫絲琴,鼓瑤瑟。他既精音律,也善繪畫。

冷謙,便是黃公望的好友,也雲遊於杭州一帶。我想,他倆必定經常一道音樂唱酬。以樂、以畫、以詩,吟出胸中丘壑。

《富春山居圖》卷首,為高拔的峰巒,卷末,以一座小山頭終結;而林麓其後,是江流宛轉,餘韻裊裊至天際∣∣這不盡然是百分百的實景寫真,構局之舒展,倒更像是支主題變奏曲。這闕變奏曲,名曰:「生命」。

數盡晨曦與暮霞,行過高峰和低谷,八十二歲的黃公望,似已預見元朝的「劫數」及「結束」。而此《富春山居圖》,卻輾轉走過了元滅、明亡、清朝之頹敗,現猶存台北故宮。

可即便這畫作本身,同樣也歷經火焚,裂斷,仿作與真蹟相淆的,百般坎坷。

金庸曾說,《倚天屠龍記》他最喜愛的女性角色,是小昭;沒能讓她與張無忌終身廝守,心中很覺遺憾。但我卻覺得身為蒙古郡主的趙敏,能夠棄皇冑地位,無悔地隨張無忌天涯遠走。那份愛之勇氣,愛之堅貞,是教人動容的。

元四大家都是隱逸者、修行人,仕途官場無望,性命幾乎懸於一線的環境背景下,反從另一方向成就了他們的放達心境,與幽逸畫境。

無忌與趙敏呢?兩人辭絕權位繁華,也遠遁於江湖之外∣∣此時啊此時,謾嗟榮辱!

多像似黃公望曾留下的詩句──「湖船女子唱歌去,月落滄波無處尋」。

那歌聲悠緩,和月光的倒影一起,搖落在煙湖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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