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濤
突然發現,秋天的韻味是從草尖上逐漸深入的。
試著沿著園子邊走,一定會聽到那「唧唧」、「唧唧」不息的秋蟲的深情鳴叫。轉眼望去,卻看不到一只蟲子,而耳邊聽到的卻是千軍萬馬般的轟鳴。這秋蟲的鳴叫竟是這樣的洶湧澎湃,令人始料不及。然而,當你駐足傾聽這絕世的音樂是從地下的草叢裡發出時,你是不是有點悲秋的情懷,或發一點美人遲暮,壯士扼腕的感慨。但是,不急,難道你又從這洶湧澎湃的秋蟲聲裡就沒有感到一種豪放曠達的胸懷?難道這秋蟲的聲音不像是秋天裡正在上演的一場大型的交響樂嗎?是的,一場威武而雄壯的大型交響樂正在這草叢裡演奏,在這草尖上散發。於是,秋意倍加濃厚了。
當你試著從這草叢裡經過,鞋子淹沒在深深的草叢裡。邁開一步,就會驚動潛伏著的許多秋蟲,它們也許會一個個慌亂的蹦跳出來,四處奔跑:這些秋蟲裡自然少不了那些和草一樣顏色的威武的螳螂,黑色的蟋蟀們,還有一些叫不上名字的小蟲子。也許秋天是屬於它們的,它們也是秋天的主人。然而,當我們靜靜地看著那些驚慌四散的螳螂們,蟋蟀們時,也許我們在它們的眼裡就是一位不速之客,不該打擾它們寧靜的生活。因為這是一片草的世界,也是一片蟲的世界。
草的瘋長蘊藏了蟲,而蟲的嘶鳴告訴了我們不必到遠處尋秋,秋就在這腳下的草尖上。世界寧靜了,沒有一只蟬叫,沒有一只鳥鳴,耳邊只傳來這一陣陣洶湧而渾厚的蟲鳴聲,威武而雄壯,激烈而奔放,這不是秋聲嗎?難道秋聲就只是葉子簌簌的降落的聲音嗎?就只是讓人悲哀的聲音嗎?不,眼前還有這豪放的音樂,還有這洶湧的浪潮,還有這聽起來讓人產生壯美情懷的聲音。而這些,都離不開草。
更妙的是,始料不及的正在看秋,天空卻是秋雲漠漠,薄暮冥冥的樣子。還來不及加衣,淅淅瀝瀝的雨就下起來了。一場秋雨一場涼,確有道理。不說人在雨中有點哆嗦,就是剛剛還在耳邊演奏成一派雄壯樂曲的秋蟲,鳴叫也戛然而止。於是,人和秋蟲一樣匆匆躲避起來。耳邊只聽得秋雨淅淅瀝瀝的聲音。這聲音,點點滴滴,有的敲打在屋外的簷棚上,聽起來還真有點像江南的評彈一樣,軟聲細語。
在秋雨之中,秋蟲是寂了聲的,再不演奏。於是,戀了秋草的人也撐了一把花雨傘,穿了外套,站在園子旁邊看那雨中的秋草。雨何時停止直到雨傘上再聽不到秋雨的平平仄仄的韻律的時候,收了傘兒,準備轉身回房,園中的草間突然傳來了一聲清脆的啼鳴聲。這一聲打破了傍晚的安靜,也打破了秋蟲的啞然失聲。於是,漸漸地,這雄壯的音樂又從草尖傳來,把這寂靜的秋重新裝扮的韻味十足。
於是,在這濃厚的韻味裡,秋天何時漸漸衰老,天地何時漸漸寥廓,枝葉何時漸漸稀疏,老屋何時漸漸蒼涼,詩人的作品何時漸漸深邃,都只好從這草尖上去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