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副刊〉文學院手記/抵達練習

文/林宇軒 圖/林纓

多麼荒謬的事:大城市裡人們越來越擁擠,卻反而越來越疏離。好了好了,現在我們又要開始講理論了,什麼都市化、人口發展,荒謬的情境裡我被丟在車水馬龍的十字路口等公車,試著開口說一些話。

「不覺得一個人在大城市裡時,就像是一條破舊的毛巾嗎?」前往一個地方的我說。你茫然地回應天氣的確悶悶的。在我的想像裡,「社交」是泡在注滿熱水的大浴缸裡載浮載沉;「獨處」則是擰緊,被放置在又濕又悶的浴室裡頭,等待時間讓自己慢慢涼掉。

你懂我在說什麼嗎?這些蒸氣就是我僅有的全部了,再多就會發霉壞掉。唉但生而為人,就必須要和社會不斷互動、不斷彼此影響,儘管永遠無法完全了解對方──就像無法完全了解自己一樣。是的,你只是廣袤的人際網絡中一個浮動的游標、會動的替代品,一個永遠在路上的旅行者,無論有沒有目的地。

在語言學裡,說話者從來都不是關鍵,一切端看接收者的理解。這是多麼悲傷的事實,像是萬物。當我們試圖去形容一個人,不外乎是用零碎的詞彙笨拙地拼拼湊湊,最後產出相貌堂堂的怪物。我害怕成為那種東西。我不要自己被形容得零零散散,也不要讓自己成為製造怪物的兇手。世界上的人事物如果用本身以外的東西去形容,都只能盡可能靠近,而永遠無法完全抵達。可悲的是,為了維持基本的生活,我們必須臣服於整個社會地狹人稠的現況,好像活在這個世界上,就一定要有目的,一定要抵達誰或成為誰的家鄉。

公車也有家鄉嗎?每天肚子裡裝那麼多的快樂與悲傷。或者,路途就是他的家鄉?又是荒謬的情境。所有人蓄勢待發,只因為公車進站──所有的我站在所有的你之後,用力向前推去,確認你安全上車後,自己再撥開一層層的人群。人們總說撥雲見日,其實我很害怕撥開人群之後,發現裡頭什麼也沒有。

習慣獨處就代表不近人情嗎?社會學家高夫曼曾經提出「劇場理論」,認為我們面對著社會就像是登上舞台去演戲,為了不同的觀眾去扮演相對應的角色。這就是社會化嗎?回到後台的我好生氣,像進入一家獨立書店卻空手而歸。談及生活或者寫作,從來都是一個人的事,和愛或演戲一般見識。但要怎麼辨認這是孤獨還是寂寞?為了一閃的念頭,更多的點子胎死腹中:寂寞的時候會想著誰與誰,孤獨不會。多麼方便的區分法,只可惜寫作從來就不是方便的事。孤獨就是習慣之後的寂寞,然後再也給不出任何文字。好像我們生來就要給出什麼,沒有的話就什麼都不是。

又是獨處,我只能寫「你」而不為你命名。為了活下去,此刻我設定好目的地:「一個值得被信任的說話者」,並開始說著一切。希望你能夠理解,我好希望自己不用再去害怕赤不赤裸、能不能被喜歡,不用再質疑這是不是命運──儘管對於生活,我永遠只能盡可能地靠近,只能是個不斷內省的外行人。

 

(本專欄作者為台大台文所、北藝大文跨所碩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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