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解黎晴 畫／黃騰輝
從深秋走到初冬，再多情的秋，都抵不過溫柔的冬。立冬，終也；立冬之時，萬物終成，故名立冬。臺灣著名女作家三毛覺得，歲月極美，在於它必然的流逝。立冬時節，雖有寒冷，亦不乏美麗與溫暖。「莫聽穿林打葉聲，何妨吟嘯且徐行。竹杖芒鞋輕勝馬，誰怕？一蓑煙雨任平生……」吟誦著蘇東坡的〈定風波〉，告別清秋，願無閒事掛心頭，更是人間好時節。
如此良辰美景，不妨去山水田園尋芳覽勝。宛若沈從文先生在《湘行散記》所敘〈沅陵的人〉一文裡所描繪的：「旅行的很容易忘了車行的危險，樂於讚歎自然風物的美秀。在自然景致中見出宋院畫的神采奕奕處，是太平鋪過河時入目的光景。溪流縈回，水清而淺，在大石細沙間漱流。群峰競秀，積翠凝藍，在細雨中或陽光下看來，顏色真無可形容。山腳下一帶樹林，一些儼如有意為之佈局恰到好處的小小房子，繞樹林邊一灣溪水，一道長橋，一片煙。香草山花，隨手可以掇拾。《楚辭》中的山鬼雲中君，彷彿如在眼前。」滄桑百年後，風景依舊。
攜一脈脈金黃的冬陽，挽一朵朵雪白的流雲，遊一壟壟碧青的茶園，撫一片片油綠的茗葉——隨習習清風聲聲鳥鳴伴我溯溪而上，探訪從一株野生大葉茶樹發韌、歷經傳承茶文化厥功至偉的「瀟湘茶仙」——盧萬俊先生和「最美湘女」唐春仙女士兩代茶人五十多度春秋歲月接力圖強的足跡，愛一個人，攀一座山，追一個夢，「坐久蒼苔如見侵，攜筇隨水就輕陰。松聲似厭灘聲小，雲影旋移山色深。」——好一幅元代詩人劉因〈溪上〉山水畫卷的生動再現。一路行來，跋涉陸家沖的悠遠，問津洞溪水的流長……
自太平鋪松間煮茗歸來。翌日，停琴品茗的山窗外，經冬雨的洗滌空氣顯得愈加清新、舒爽，午後陽光燦爛，靜坐在南窗事茗的辦公室，釅釅地沏上一杯醇厚、馥鬱的國品紅粹典雅紅茶，呵呵，愜意「慢生活」，悠然「下午茶」。「佛壇上的銀燈發著光，瓷器裡的熱氣潮漾。赤色炎焰正燒著輝煌。陡然充滿了雅味芬芳，銀茶壺瀉出火一般的湯，這美妙的茶話會真忙！」這是英國詩人亞曆山大·蒲柏於1711年所作的一首讚美詩中謳歌製茶之美。從17世紀起，飲茶之風席捲英國宮迋；與其他歐洲國家相比，英國的特色之一就是不斷普及的飲茶風情，下午茶（包括會議期間的茶歇）至今仍然是許多英國人生活中不可缺少的標配。據說，喝下午茶是歐洲貴族的習俗，由維多利亞女王的好友——貝德福德公爵夫人於1840年所創。有閑階層的貴夫人每每泡上一壺茶，擺放幾樣佐茶的糕點，消磨午後的閒暇並款待至愛親朋。當年海運英國的茶葉十分金貴，貴客以能品味主人饗用的下午茶為一大幸事。當然，與之配套的是氣派非凡的花園洋房，鋪設純白蕾絲花邊餐巾的茶桌，高貴的瓷器或清供的銀製茶具，精緻的點心，優雅的著裝，典雅的音樂，芬芳的鮮花……英式下午茶，精緻而美妙。
有趣的是，這種風俗經洋買辦和留學生傳回茶葉的原產地，上流社會便紛紛效仿。最著名的莫過於當年頗受追捧的林徽音和梁思成伉儷經常在家以茶宴友，一時高朋滿座，成為知識精英鍾愛的「太太的客廳」。悠閒自在、天馬行空的下午茶閒聊，往往產生非常活躍的文化思維，書香茶香交融，那種輕鬆雅致的精神境界，讓人感到親切、自如，更易碰撞、生發出思想的火花。
也許，冬來了，黃葉紛紛飄落，那一樹樹的果實，分明在訴說著依依不捨，一切才開始接近生命的本真，還是將多餘的欲望收起來吧。「早起煙霜白，初寒鳥雀愁」；「新霜黃菊重，蘆花蕩晚風」；「山遠煙水寒，風霜客路長」。此時此刻，茶雅心，茗行道，就著波濤，遠眺盛世桃源的明珠，在境至雅之處，在心悠然的茶藝館，抑或躺在自家舒服的搖椅上，要麼置身在納雪峰之彩的楚山春曉、收雲貴之芳的菉蘿晴畫之間，慢慢地品味下午茶。
哦，讓下午茶在嘴裡回味，讓思緒在空中飛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