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軻
史學家顧頡剛在《蘇州史志筆記》中說:蘇州城之古為中國第一。蘇州自古以來就是鍾靈毓秀之寶地。農耕文化、吳文化、佛道教文化的薰陶洗禮,歷朝歷代盛世文明的璀璨精華的蘊藉,既提供了深厚的歷史文化基礎,又心照不宣促進著蠶桑種養的興起和紡織工藝的進步,為蘇繡的誕生、發展提供了獨特且珍貴的契機。
談及蘇繡,便勾起了我曾經在蘇繡博物館的精彩記憶,在腦海中浮現的是蘇繡深厚文化的積澱。「古代刺繡品室」、「明清刺繡品室」、「近代刺繡品室」,人物、花鳥、風景、靜物等等映入眼簾,在實用性與裝飾性並重下,展現著獨特而高雅的審美意識和藝術修養,記錄著長江三角洲平原和太湖平原孕育的文化生活和民間習俗。置身其中,足可以慰藉我的平凡生活,其中,最令我傾心的便是明清時刺繡。
「平、齊、細、密、和、光、順、勻」的蘇繡之技,構成了蘇州繡壇的人文畫卷。《松鼠葡萄》、《山雞白兔》、《仕女種花》、《菊石圖》等精美的繡品,向人們展現著2000餘年歲月沉澱的風格韻味,亦在娓娓道來明清時期「家家養蠶,戶戶刺繡」的絲織手工業發展盛況。
在《紅樓夢》第五十三回寫到賈母於元宵節在大花廳設宴,其在席間佈置一副由慧娘所繡的十六扇「瓔珞」桌屏,而這位精於女紅,善於詩畫的慧娘便是姑蘇人氏。文中對於慧娘所繡享有「賈府之榮」之名的「瓔珞」桌屏上的「折枝花卉」、「花之舊句」等部分刺繡技藝的極高描寫品評,可真切窺見蘇繡藝術享有「以針作畫」、「巧奪天工」之美譽的深厚基礎。
曹雪芹的筆下將展現刺繡之美的背景放在蘇州,大抵是「繡線巷」、「滾繡坊」、「繡花弄」等業坊巷印證著在作者眼中清代時候蘇繡已然享譽天下。慧娘仿唐、宋、元、明各名家書畫的精湛繡技,印證的便是蘇繡從圖案、構思、繡工、針法等方面獨樹一幟、自成一派的風格。65家商戶見證的繁華,是古人將蘇繡應用於服飾、靠墊、鞋面、香包等生活中方方面面的時尚潮流,足可以詮釋一個「繡市」雅號的輝煌;而「故其格式配色皆從雅,本來非一味濃豔匠工可比」一語則是道出了一個江南姑娘賢淑內秀,承載著蘇繡「精細雅潔」的繡品,透過慧娘這一虛擬形象身上的刺繡故事,折射的是錢慧、楊卯君、丁佩等史書中留下的實實在在的幀幀身影。
蘇州「水陸並行、河街相鄰」的煙雨生活,蘇州人細緻溫和、含蓄內斂的性格特徵。令人感慨蘇繡印象發源於江南水鄉的婉轉,飽含豐富悠久的文化底蘊。在蘇州的長街古巷間凝眸徜徉,溫暖的私語被歷史滋養彌漫於心。蘇繡無論單面繡還是雙面繡,還是臺屏、牆屏、地屏、大型組合屏風,都在一代一代蘇繡繡女、藝術家、傳承人手中創新發展,穿越滄桑時光經久不衰,曆久彌新,在大眾的視野當中佔據一席之位。如今談及蘇繡,偶然想起沈壽四十年的刺繡藝術生涯,再次翻閱《雪宧繡譜》,不僅潸然淚下,與友人傾訴以一顆匠心為始,堅守傳承華夏民族特有文化的使命是何等崇高。
風沿著粉牆黛瓦吹綠一池水韻,苔蘚爬上石階,構成天然的符號圖案,記錄人文的故事,似是今古歸來或離去的許多人的心願。暢想蘇繡之韻中江南的往昔和未來,就伴著一處園林、一味評彈、一段昆曲,沉吟道:「只此蘇繡顯出風雅,撩撥心弦,一眼醉了千年的柔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