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玉毅
年初第二日,遇大霧,有所感。
——題記
剛跨入2025年,一場大霧便不期而至。早上起床,瞧見窗外霧濛濛一片,讓原本就有些近視的我視線愈發朦朧。隔著馬路,河對岸,往日清晰的菜畦、寓所、高樓,如今也已看不分明,更不要說再遠一些的地方了。
與妻子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說幾句,洗漱完畢,我便準備騎車出門。
社區樓下,地面有些濕濕的、潮潮的,彷彿剛被雨淋過。但分明今早就沒有下雨。
我從南門穿向北門,不經意抬頭,瞥見路邊花壇裡曾經鬱鬱蔥蔥的草木不知何時竟已開始凋零。許多植被的葉子紛紛掉落,只留下一兩片倔強地立在枝頭,不肯離去,就像守著某個神聖的使命,又像是踐行著對誰的約定,一如《莊子·盜蹠》裡那個抱柱的尾生。「尾生與女子期於梁下,女子不來,水至不去。」尾生不走,是為了堅守信約,那麼,這些葉子的執著又是為了什麼呢?是否它們也與曾經並肩而立如今已被雨打風吹去的其他葉子有過承諾?比如替他們看一眼初春的雪景,比如為他們候一場凜冬的霧?
然則,那些掉落的葉子又去哪里了呢?我低頭尋覓,卻並沒有找見。
驀地想起了一首古詩——唐代詩僧賈島所寫的〈尋隱者不遇〉:「松下問童子,言師採藥去。只在此山中,雲深不知處。」童子的回答當真可愛,當有人問他師傅去哪兒了時,他說:人就在山裡啊,只是山中雲霧繚繞,不知他的行蹤,要找你便自己找吧。
沒有一句講道理,卻又處處是禪機。不曉得200年後蘇軾所作的《題西林壁》有沒有受到他的影響。
現實生活裡,我們也常常遭遇這樣的迷霧。有時候我們想看的方向、想找的地方就在眼前,但是找來找去怎麼也找不到,只能自顧自徘徊,手忙腳亂,彷徨又無助。
馬路上,霧深濃,視線也朦朧。彷彿開了修圖軟體的虛化功能,二十米開外不辨人影。任憑你如何用勁,也難以企及更遠的地方。
一陣風起,像是有人在空中裝了一臺無形的加濕器,點點濕冷之意,如細雨撲面,沾衣欲濕。
霧來的時候,不是平面推進的,而是由上灌入,從四面八方各個方向圍攏過來。行駛在路上,你的左邊右邊前邊後邊,甚至於你的頭頂心都是霧。它們像一面面輕紗、一道道圍牆,遮住了人們的眼睛,又像一個個夢放慢了人們的腳步。
車來人往、川流不息的大街上,也許就有我認識的人,只是大霧遮攔,彼此瞧不見彼此。也許,遮住彼此的不是大霧,而是我們匆匆忙忙的心境。倒是這霧,讓我們放慢了腳步,勻了點時間給路上的風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