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副刊〉留在了童年的小巷

■李迎春

黑白記憶中的小巷很窄很長,總走不到頭。喧囂的街頭,擁擠的人群,琳琅滿目的市井小店,叫賣的街頭小販,嬉笑打鬧的小夥伴,這一切的印象就是我童年時再熟悉不過熱氣騰騰的小巷。

狹窄的小巷裡,路兩旁是各路阿婆阿嬸擺起的攤子。夏日裡巷口處會有賣梔子花的,當賣梔子花的曾阿婆出現在小巷時,我的同學也是我的同桌——阿莉一定會買上幾朵,紮在馬尾上。潔白的梔子花讓她俏麗的臉龐平添了幾分生動,也讓她身上總散發著好問的清幽的香氣。戴著花去學校,阿莉總會吸引一群女生前來圍觀。她會慷慨地給每人一片花瓣,只留下最後一片小心翼翼地放在鐵皮文具盒裡。

說到底這裡是居民區,兩邊是一排排的紅磚房。偶爾有幾家的牆壁上爬滿了牽牛花和紫羅蘭。我們統管這樣的建築叫「老房子」,兒時的我從不知道「斑駁」是何意,只是心裡有個願望,以後一定能長高,高到採一串花藤種在自家的院裡。

那巷子裡有吆喝著賣菜的,有推著小車賣油條包子的。但有一樣東西一直在我心裡被尊奉得和神靈一樣偉大神奇——那個爆米花的黑罐子。每天母親的自行車行駛到爆米花的攤子時,我都坐在車墊上不安分地扭著身子,或者扯個謊說自己看到同學了喊她騎慢點,要不乾脆直截了當告訴她,「我就是要看完那個大爺把米放進鐵罐罐裡後怎麼就變胖了」,還說得理直氣壯。

但我看了幾年也沒看出大爺為什麼把米放進鐵罐罐裡,在火上呼呼得搖了半天,然後砰的一聲,就能從罐子裡流出又香又白讓人垂涎的爆米花。我也一直覺得,那黑魆魆的鐵罐子必定是有什麼魔力,而且它變出來的法寶應當價值連城才對,怎麼其他人給了一塊鋼鐵就能把那麼一大袋領走,我連一盒封神演義的撲畫都買不到。

後來施工,那爆米花大爺的攤子周圍被藍色的鐵板圍了起來,我只好從學校另一個門上下學,只是可惜,以後再也見不到這般神奇的事物了。

然而我不曾料到,那條小巷將和我的童年一起封存在記憶的深處。

曾以為用堅硬的磚石砌成的老房子是最可靠的東西,它曾經把我們撞得那樣得鼻青臉腫,可只有兩三秒,它們在巨大的轟鳴聲中就被推得四分五裂,沒有人拉它一把,就倒在了濃濃煙塵中。然後,一個像藍色港灣的商業區風光滿面地拔地而起,我的生活圈也隨著時間的車輪滾滾朝前奔去。

一切都在變,一切都在進步。物質生活越來越豐富,高樓,轎車,平板電腦,智能手機……連朋友交流時都像電視劇裡那樣現代文藝小資。可是心裡總是有一塊兒地方永遠空著,那曾經熱鬧喧囂、熱氣騰騰的小巷,神奇魔幻般的爆米花的黑罐子,將永遠留在記憶最深處,無論時光怎樣流逝,歲月如何變遷,它們將永遠珍藏在我心中的某個位置,不會遠去,不會褪色。

故鄉,一個溫暖的詞。它是一個人漂泊在外最終停靠心靈的港灣,也是一個人歷經坎坷回來述說的角落,更是一個人收穫成果回來分享的舞臺。曾記得電影中這樣說,「回不去的世界都叫家鄉」,而那條消失的巷子便是我童年的故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