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副刊〉神的大道,美不勝收

文‧畫/劉惠芳

我已年過耳順,常常愛念百歲基督徒鼎公(王鼎鈞)說的:「中年以前不要怕,中年以後不要悔!」還有:「今年的蝴蝶找不到去年的花。」

這天,陽光微涼,草木寂然,我獨自在台北羅斯福路辦完事便走上和平東路一段準備走到三段我的老家,氣溫高達卅度不止,我卻以一片清涼行走,因為一個人散步,一條路筆直,一顆心豐富,沒有電話,沒有社交。相信城市是一個時代的註腳,那麼道路就是一段生活的記憶。

我像那曠野的孩童一樣,開始上路了。懷想當年和平東路一段青田街的耶穌孝女會,二段的靈糧堂和宇宙光全人關懷及雜誌,三段與基隆路銜接的總主教公署,途經今已不復再見的瑠公圳,還有新生南路口得以遙見的聖家堂、師大及台大……

看看那些路樹,看看那些路牌,看看那些路人,馬上就看到162號的師範大學校本部。它始建於1922年,也是我當年聯考最想進入的大學,就為師大美術系黃君璧但去了輔大外語系,如今更相信中年以前不要怕,中年以後不要悔!它早期的建築如禮堂等採用略帶中世紀歌德建築風格,屋頂女牆作成古堡的城垛造型,門窗採用尖拱並有凸出窗。過了師大馬上就到新生南路口,我還微微聽到台大傅鐘傳來的鐘聲,聽說每節上下課都會敲廿一聲。

當下酷熱,乍聽乍聞乍看乍想,一個人,一條路,我內心一片清涼,像是一片旺盛生機無限。

馬上又到青田街了,猶記得當年輔大外語系的西班牙修女與神父至少有八人是住在青田街的,Madre Angeles, Madre Josepha,Madre Maria,Madre Victoria……當年她們毅然決然從西班牙來到台灣授課傳教,也在青田街安身立命,很多人對他們都十分尊敬,那精神豈不也像孔夫子曾說的「傳道、授業、解惑也」?四年輔大生活哪天不是和平東路走過三段?青田街之行也被6巷一戶人家門口的水缸吸引,因為缸裡有水有花,幾朵荷花美極了。據悉于佑任先生當年也曾在青田街住過15年,那麼大膽假設,林語當或許也曾上門拜訪于佑任過?

和平東路一度被評為第一大道,我獨自走著,享受著,放鬆著,一段過後再往前走向二段便遇靈糧堂。我曾去聆聽許多著名的講道和演說,猶記曾在那裡聆聽了寇紹恩牧師讓我此後十幾年來總會打開寇牧師主講的「恩典365」。過了靈糧堂,一股熟悉的氣味令我怦然心動,我在路邊攤吃了兩份蚵仔煎,感謝主。

再往下走到三段119巷,它就在主教公署正後方,猶記得當年坐在自家客廳沙發,還聽得到公署裡牧師講道的聲音。老家門口的菜園不復存在,但飛鳥仍電線桿上多見,看那麻雀與卅年前的一樣品種一樣也一樣快樂,羨慕它們的幸福平安,欣賞它們對主教公署外牆的親昵態度,想想飛鳥在《聖經》中不也有:「你們看那天上的飛鳥,也不種,也不收,也不積蓄在倉裏,你們的天父尚且養活它。你們不比飛鳥貴重得多嗎?」(馬太福音6:26 )

馬上又到基隆路口,我仍不慌不忙,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天空正迷漫著細雨,再遠望辛亥隧道山上的野樹,往101看去正一片瀟湘煙嵐,我一種虔誠之心看台北是帶有福音的福地。

塵程心證恩典無數,和平東路這條大道不止六公里,心隨物而轉,物因心而變,物我兩忘,行到水窮處,坐看雲起時!那天真是走對了。

我也一路耳機聆聽不斷,尤其這首〈最後的住家〉正如我的心境:「我全心所疼惜的台灣啊!我的青春攏總獻給你。我全心所疼惜的台灣啊!我一生的歡喜攏在此。我在雲霧中看見山嶺,從雲中隙孔觀望全地,波瀾大海遙遠的對岸,我意愛在此眺望無息。」

堂堂大道不只六公里,因為近靠主,因為敬拜主,與您共勉寫此文稿〈神的大道,美不勝收〉,甚至還想像繪圖當年的台灣景象,想像和平東路盡頭的六張犁百年前的老樣子。據查當年有許多客家人三合院,還有曬穀場、霧裡薛支流、池塘……,那麼台大校園裡的醉月湖與霧裡薛河不無關係?

我在自己心裡找一路走來的和平東路時光,也上街回憶我從少女到婦女的第一大道豐盈之美,趁早寫文未免十年後再上和平東路,只能告訴自己:「這地方,好像我來過。」萬物有時,如今垂垂老矣的我看到公車15路18路至今仍跑路,更愛我靈魂的重要牧地——和平東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