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副刊>請問芳名

文/攝影 許淑娟
 一早到公司,桌上多了盆植物,從茶魔飲料杯裡竄出樹苗,橢圓尖形綠葉零零落落沿著樹莖垂掛。詢問周遭同事,沒有人知道它從何而來。有人忘了帶走?還是放錯位置?終究是放在我的位置,於是先把它挪移在旁。我端詳著它單薄模樣,拿起手機,打開下載的軟體「形色」照相,出現了答案。
 「梔子花!它是梔子花。」我有些興奮說。
 「梔子花的花很香。」同事說。
 「『形色』根本不準啦!」有人說。
 換給角度拍,這回答案是綠蘿。再試一次,又變回梔子花。幾次測試,可能的選項還有幸福樹、菩提、茉莉、辣椒……一個早上,心頭掛著這株可疑的植物,直到一個同事找上我。
 「妳看到了嗎?」
 「什麼?」
 「放妳桌上啊!」
 「桌上那盆是你放的。」
 「上次說要給你的咖啡樹,放心啦,它很好養。」
 「咖啡?所以它是『咖啡樹』。」
 櫻花、木棉、風鈴木、紫藤、花旗木、石斛蘭下場,送走一季燦爛春花,那端鳳凰已燃燒,阿勃勒飄起黃金雨,荷花仙子風中搖曳,時序轉到立夏。年初起疫情肆虐全球,病毒迫使大家閉關自守,維持安全距離,鬱悶坐擁囚城。豁免於外的植物,依舊循著生命秩序,守著季節規則,時間到,就開花,使盡氣力表演色彩美學。道路、公園、城市、鄉村、大街、小巷……舉目抬頭、閃身轉角不經意就與它相遇,一池睡蓮冥想、滿樹雞蛋花微笑、繽紛九重葛弄姿……對於植物,我沒有免疫力。
 千嬌百艷花朵吸睛,落葉枯枝別有意境,遠望樹形姿態,近看葉脈紋理,常常走著走著就停下腳步,勾引我的可能是掉落地上的樹果、草叢裡的芳香、牆邊倚偎的小花……遇到陌生植物,總會想認識它。以往上網搜尋「黃色的花」、「春天黃色的花」諸如此類過濾比對,試圖尋找答案。現在APP軟體,讓辨識更便利。雖然相逢何必曾相識,不知名也無損欣賞。但有了名字,可以進一步探索,了解身世來歷,與它更親近些。名字是標誌,記憶的定位,如同人,各有其脾性習氣。如果有心養植,方知如何對待。
 陽台幾盆植物,我用佛系懶人養植法,平日只有澆澆水,疏於養護修剪,物競天擇,任它們自然生生死死,也不管來搶地盤的野草。這野草極富能耐,滲透力強,每個盆栽都逃不過它的魔掌,海棠、鳳仙、蘭花、左手香……連滿身刺的仙人掌,也硬是給擠了進去。一盆向日葵開完花後,它來分租,向日葵死了,它越發欣榮,鳩佔鵲巢,最後徹底淪陷。光滑透明莖上佈滿密密小葉,翠綠點綴紅暈白花,著實可愛。我佩服它開疆闢土勇猛的生命力,不忍心拔除。只是有了居所,還是不安分,常常越界,跑到別人家。
 後來知道它叫小葉冷水麻,又名「透明草」。
 我喜歡這個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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