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副刊〉迷離

文/陳珮珊 插圖/國泰

「眼壓過高,以後得好好控制。」醫師說。

年歲到底是把我打造成青光眼候選人了,此後每三個月,就得在行事曆註記眼科回診與斷層掃描日。

很不喜歡回診。就診起手式有「散瞳」這事,護理師總要求我採「仰望上蒼」姿勢,讓藥水好落眼,放大瞳孔方便檢查。彼時,不管有無祈求救贖,視界都會慢慢渙散,如同生活裡無可奈何的崩壞。

首次至斷層掃描室,在門口呆立許久,微霧雙眼再睜大,也讀不懂張貼的檢查程序,我一度懷疑自己的中文解讀力。「算了,不是每件事都得堅持自己弄懂,該求人時要呼救,問問一旁老病號吧。」歲月,早磨損我的執拗。

處理好,落座。一對老夫婦又重複我方才猶豫軌跡,坐一旁的我,順利升級為他們眼中老病號,最終也換得千謝萬謝。「不同診間的規矩,像天書,需要悟性。」我啞然失笑。

想起報到處的一場爭執。一位初診病患持健保卡問:「卡插哪?」卻被忙碌的櫃台人員粗聲回:「插啥卡,在講甚麼?」雙方上了火氣,衝突一觸即發。我趕忙走過去,低聲告訴患者︰「這醫院沒電腦插卡報到系統,只能人工報到,所以他們沒弄懂你問什麼。」瞬間弭平他的情緒。或許,鎮日忙於盤旋自己領空,易以為世界只運轉一種軌道。於是,已達遊走各大醫院年紀的患者如我,反倒有機會明白那場衝突本質的荒謬。

候診迴廊有大片落地窗,灑入的陽光暖人也緩下緊繃,直到一名女子從眼前快步通過,喃喃自語:「單上明明寫照號碼檢查,怎麼跳號叫我?散瞳還未完全啊。」一聽,我的情緒又七上八下,怕面臨同樣處境,趕緊閉眼轉動眼珠。有時覺得,醫院裡有些縫隙是被散過瞳了,不然,為何叫人看不明白。

 

終於進了檢查室,面對斷層掃瞄機。

很不喜歡。生活裡低眼迴避他人眼神及被迴避的藝術,是經淬鍊才稍能拿捏得宜。距離之必要它完全不懂,一次次失禮迫近,張狂探索慾望,像那些不請自來的窺視。我卻只能撐眼配合,赤裸裸,直至眼淚奪眶奔流,感覺靈魂裡有些秘密被探了去。

看診常陷入迷霧。年輕醫師戴口罩,仍能感覺他不愛笑。唇邊掛小麥克風,出音處是患者面前一只小音箱,多數時間僅傳出低量嗡嗡聲,似謎語,我往往來不及解題,已被醫師眼神打包結案。於是,帶著朦朧的眼與腦步出診間,卻往往沒能從病症的疑惑裡走出。

回家的路也是為難。跨出醫院大門,正午烈陽進逼起放大如貓眼的雙瞳。我迅速壓低帽緣,戴上墨鏡,打傘遮蔽。只是抬頭怕光,低頭怕撞,平著視線又怕跌,實在慌張。心中暗自決定,下回要當個偽老人,買把休閒拐杖撐住,顯老總比跌跤好,「這才是病患該有的優雅。」

好不容易摸索入捷運站,頭頂上的每座發光體卻像碎玻璃,微微發顫,飄忽的光線晃得我有些迷茫,身邊川流的人影如暗黑鬼魅,引人焦躁,感覺痙攣從胃底翻湧而起……,我趕緊縮身閃進車廂,尋位坐妥,胸腹間憋住的一口氣才瞬間傾洩。

「接下來會持續霧眼六小時,甚麼也做不了,真煩。」我想著。突然,一只白手杖從霧裡「叩叩叩」穿越面前,彎折了我的思路︰「視障者是如何充飽無懼,才敢於黑暗中挺進?無法察言觀色,是如何迎向世界?」一想,竟豁然開朗。自己不過是來看診,六小時後便能重回清麗視界,有甚麼好抱怨?

或許,眼迷離時才真是心能看見之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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