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副刊〉清明,清明

■馮紅梅

「我就選清明吧,日子好記,不麻煩。」這是婆婆最後一次說了有關清明的事。一個月後,她走了,走得安安靜靜,時間正是清明這一天。我驚訝於婆婆的預知,仿佛與前身後事做最後的安排,將這一天預定下來,到了時辰,就走了。許是不想與定下的日子失約,從早上就昏迷不醒,睡著一般,悄悄走了。

婆婆是癌症患者,查出來就是晚期。她沒有像許多癌症患者,或吃不成,或睡不下,更或者受疼痛折磨,叫苦不迭。她不疼不癢,能吃能睡,說話高喉嚨大嗓門,力氣足得很。只是身上總會莫名其妙青一塊紫一塊,我們自是心知肚明,那是凝血機制差,稍微碰一下磕一下或者抓個癢癢都會皮下出血。她從不在乎,買個菜非得從住的街東頭跑街西頭的菜市場,就不在家門口買擺地攤的菜。人見了都誇她精神足。她笑著說多買點菜品,誰家少蔥少辣子啥的都剛好用上。婆婆是熱心腸人。我們也就默認她精神足,有這份能力,任由她自作主張。但是身體是不會哄人的,每隔一二個月要輸血、輸白蛋白,這樣的情況有七八年,後來發展到每週都會感冒或者腹瀉,必須吃藥輸液體。每半個月也要輸血、輸白蛋白。再後來情況更糟,出血嚴重,腹水嚴重,頻繁住院,每一次卻都能轉危為安,讓我們那跳到半空的心回到心臟。出院了,該吃吃該睡睡,有時候都讓我懷疑,這是最後一次住院,然後就是康復?直到臨去世的前半個月,我記得很清楚。她靠坐在她的床上,我和愛人坐在床邊,與她閒聊。東一句西一句,無非都是有關她身體的話。忽地婆婆說:我就在清明那天走,你們給誰上墳也就順道給我燒點紙,也省去平日記日子,麻煩。當時我們故作輕鬆地笑說:誰走還選日子?這都是上天安排,誰能做主?卻不知,清明前一週,婆婆就開始昏昏沉沉,送到醫院就高熱、昏迷,幾經搶救,清明前一天燒退,我們以為這次又可以轉危為安,殊不知婆婆一直沉睡,清明上午,竟悄悄走了。我忽然淚如雨下,什麼時候這麼守時,說幾時走就幾時走!

我想起只要婆婆接送孩不是早了就是遲了,她應該是沒有時間觀念的。這次,卻守時得厲害,不聲不響地走,不給我們留下只言半語,如果說有什麼叮囑的話,怕就是那句她清明走,省得麻煩人。她倒省事地走了,留下一家人徒悲傷。院子裡人說:哎,這樣走得好,走得不痛不癢,走得時辰恰好,這是積下了多少的福報,走時才有這個圓滿。就有人長籲短歎:看我啥時能修到這個份上呢,得到這樣的福報?

每年清明前弟媳就忙著疊元寶,買燒紙,還要買厚厚的冥幣,由億字打頭的大額冥幣到一元或者五角幣都有,說是這樣他們花起來方便,所以一直固執地堅持。這幾年宣導文明祭奠,嚴禁燒紙,可是她總是提前備好,甚至每個祭奠日都一絲不苟地採辦好一切。她是真心的,我看得出。就像今年,離清明還有一些日子,她已經開始準備了。不管用什麼法子,她總能找到允許焚燒的地方。我想這是中華傳統文化的一部分,是深入骨子裡的東西。

尚未到清明,風提前吹來,涼涼的又暖暖的,輕輕地又俏俏地,拂著楊柳搖曳,小河水也叮咚著歡笑。田野泛足了清波,綠色裡綴滿小花,羞澀而絢麗。清明是向陽的,萬物復蘇。我們的身後是或深或淺的腳印,這是腳下踩了平坦或崎嶇的道路。偶爾身子也會傾斜一下,但是更多的是努力前行著。陽光很足,溫煦且明亮,街口小商鋪的門頭已經掛滿了風箏,花樣繁多。清明前後的日子是清爽的,孩子們更樂意去戶外遊玩放風箏。要不了幾天了,就是清明。這一年一年的清明啊,越是靠近,越是揪著心抽搐,最怕看眼前準備好的祭奠物品,又急切地安排好手頭的事好在清明這一天專注祭奠,不由地心慌慌著,再一次約好全家人不要缺席。我們都要去看望離開我們的親人,每次都請他們多眷顧我們一點,保佑兒孫們一切皆好,我相信他們在天上看著我們一舉一動。我深深以為,無論我們身在何處,他們都可以看得到。於是我打算到了清明那一天,一定告訴他們,我們都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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